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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幸, 上面高高坐著的楚瀅, 倒也沒讓她難堪太久。

  她向著面前的小侍打量了幾眼, 就輕笑一聲:「這江州果然人傑地靈, 不過是府衙里做雜事的侍兒, 倒也生得清秀可人。」

  那小侍聞言,本就桃花似的面頰上頓時又添了紅,半低著頭, 羞怯難當, 一縷墨發從鬢邊垂下,越發襯得人如清水芙蓉。

  劉鈺趕緊趁熱打鐵,道:「咱們府衙里粗陋, 哪趕得上宮裡頭的人規矩伶俐?微臣矮子裡拔高個兒,擇了最乖巧懂事的, 才敢送到陛下跟前伺候。」

  說著,就沖那侍兒使個眼色:「陛下抬舉你呢,還不快謝恩?」

  心裡只想著將這一節草草過了,別再蹚這渾水。

  那侍兒也是個機靈的, 知道這便是自己飛上枝頭的日子了,莞爾一笑,眉目含情,「奴謝陛下恩典。」

  「嗯,」楚瀅點點頭,像是心情甚好,「那往後便跟在朕身邊吧。」

  席間頗有一些耿直的大臣,臉色發黑,瞧著便沒有什麼好模樣,只是不敢在陛下跟前出言無狀,只能將釘子似的目光直往劉鈺臉上投,將臉色都擺給了她看。

  儘管人人都明白,陛下這話是什麼意思,但終究她沒有將話說死,並不曾當場封了位份下來。

  沒有名分,那即便是侍了寢,也不過是一名官男子。陛下身為九五之尊,如今後宮尚且空虛,更沒有一女半子,畢竟也是韶華鼎盛的年紀,要在身邊留幾個人伺候起居,仿佛也沒有什麼值得指摘。

  只是這巡幸江南,便從民間帶了一名男子回宮,且不是什麼高門大戶的兒子,不過是江州知州敬獻上來的一個小侍,這傳出去仿佛總是……

  各人心裡剛掂量到半截兒,卻冷不防聽見一道清冽聲音響起。

  「陛下讓他跟著御駕,是作何之用?」

  一時間,眾人都抬起了頭,停了杯箸,望著那發聲之人,驚愕不已。

  蘇錦一整夜都沒怎麼開口,即便楚瀅特意命人演了一場煙花,為他賀誕辰,他也不過寥寥幾句謝恩,不冷不熱的,並不見如何上心。

  此刻卻一反前態,目光如炬,直盯著身側的人。

  楚瀅讓他問得一怔,唇邊掛著的笑落下來兩分,聲調倒還平和:「不過是在朕跟前添茶倒水,做些微末功夫罷了。」

  稍停了停,又道:「此次出來,帶的人原就不多,許多事裡外都只靠百宜一人,她也辛苦。」

  這話出口,已是額外多言解釋了,只差明晃晃地寫著另眼相待。

  蘇錦卻只牽了牽唇角,笑得有些發涼,讓人捉摸不透。

  他目光在楚瀅和那小侍之間來回一轉,聲音平靜,卻如驚雷。

  「哦,是嗎?那今日御前侍奉的功勞,不知回了京城之後,又打算如何嘉獎呢?」

  他直直望著楚瀅,笑容和煦,「是封貴人呢,還是直接位列四君?」

  「……」

  船艙里這樣多的人,靜得連半分大氣也不敢出,原跪坐在中央空地的樂伎和舞伎,都瑟縮著身子,露出求救般的目光,只求快些逃離這是非之地。

  楚瀅與他對視著,像是有片刻錯愕,眸中划過某些難言的情緒,襯著唇邊未褪盡的笑意,顯得格外彆扭。

  但她最終只是輕笑了笑,與平日和蘇錦一同上朝時沒什麼兩樣。

  「蘇大人說什麼呢?」

  她說著,就用下巴輕點了點,示意身後的百宜倒酒,那模樣並無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的意思,明擺著是想輕放了過去。

  只是百宜剛執起酒壺,蘇錦的聲音卻再度冷冷傳來。

  「臣有何處說錯了嗎?區區一個府衙內的侍人,竟值得陛下大費周章,婉轉迂迴地讓人送到身邊,若是不給個貴重些的位份,又怎能對得起陛下這一番用心?」

  「……」

  他此言一出,眾人的下巴幾乎都要給驚掉了,頭埋得低低的,不敢觸了上面的霉頭,只敢與鄰座你看我,我看你,俱是滿臉的震驚。

  蘇大人今夜這是怎麼了?

  蘇錦端正自持,一言一行穩妥周到,從不行差踏錯,乃是出了名的,尤其是任了帝師之職後,被那麼多雙眼睛盯著,更是力求無過,向來都是三思而後行的。

  也是因此,朝中許多人背地裡都說,男子做到這般份上,實在是無趣,古板得緊,半分也不討人喜歡。

  而眼前,他的冷淡銳利,大異於往日,幾乎像是改了一個人一般。

  百宜捧著酒壺的手,也忍不住一僵,但在御前不好壞了規矩,正要假作無事繼續斟酒,不料楚瀅輕輕一抬手,竟是以帝王之尊,親自將她攔下了。

  這便是大事不好的徵兆。

  「蘇大人,」楚瀅望著蘇錦,眉眼間竟還像含了一分笑,「這是在說哪裡的話。」

  蘇錦眼睫微顫,神色平靜得有些異樣,總像是勉強維持著這一刻體面,但稍有一陣風過,就要抖落了他一身霜雪似的。

  「陛下聽不明白嗎?」他淡淡道,「這侍人早在前幾日裡,就得了陛下青眼,您若是有意,發一句話便是了,自然沒有不從的,何必讓劉知州今夜當著人前,演這一齣戲碼。」

  「……」

  這般奢靡的畫舫,原是處處設計妥帖的,只要閉緊了門窗,任憑外面如何夜涼,艙中都是暖意融融,絕不會凍著了出遊的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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