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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手摸摸他額頭臉頰,果然都熱熱的,呼吸也重了幾分,心裡立刻就道不好。
那一箭還是有些難辦,即便是用香灰胡亂止了血,終究還是感染了,現在已經發起燒來,如果燒退不下去,那就要出事了。
「蘇大人,蘇大人。」她輕輕拍著他,「能聽見我說話嗎?」
蘇錦被她扶著,頭無力地垂著,半天才應了一聲,昏昏沉沉的,令人害怕。
破廟裡連月色都漏不進來,近乎漆黑,她也看不清他具體情形,只覺得心慌難安。這樣下去,一定是不行。
「外面有條河,我去給你取點水來,好不好?」
這也是她如今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了。
蘇錦發著燒,倒是沒有白日裡固執,聲音綿軟,透著幾分迷糊,與平日裡冷靜果斷的蘇大人大相逕庭。
「好,那你快點回來。」
她心裡一酸,哄小孩似的揉了揉他頭髮,這在平日裡一定是不敢的,「河就在邊上,你也見過的,我能跑到哪裡去。等著啊,我馬上來。」
說著,扶他在牆上小心靠著,就跑了出去。
說是河,也真不大,只是她白日裡瞧過,水還挺清的,能喝。此刻在月色底下,微微閃動波光,倒顯得格外親切。
只是走到河邊,卻犯了難。
她身上此刻可以稱之為一窮二白,什麼也沒有,更是沒有杯子水囊一類的東西,這短短几步路,水近在咫尺,卻帶不回去啊。
廟裡有什麼器具,她沒有仔細翻過,但髒污成那個樣子,即便有也不敢用了。
她靜立了片刻,最終覺得,辦法還是有的,甚至沾沾自喜,覺得自己非常機靈。只是可能委屈蘇大人一些。
……
蘇錦頭腦昏沉,靠坐在牆邊,也辯不清楚瀅去了多久,只覺得朦朦朧朧里,身旁回來一個人。
「陛下回來了?」他道。
這人卻不答他的話,只輕柔抱起他,托著他的臉,忽地俯身過來,倏然湊近。
夜色深沉,他連她的臉都看不清,卻能感到鼻息溫熱,近在眼前。
「陛下?」
他剛微微訝異,唇驟然被封住,他本能地慌了一瞬,卻也沒有力氣躲,緊接著,就感到唇齒被輕柔撬開,水緩緩地被送進來。
冬日冰涼的河水,沾了她的體溫,也變得有幾分暖,徐徐注入,撫平他的昏沉燥熱。
她像是怕他嗆著一樣,餵得既緩慢,又小心,百般體貼,不一而足。
她退開後,他舔了舔微微乾裂,又被沾濕的嘴唇,只覺得咽喉像被什麼堵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只覺得自己被抱著,重新靠回她的肩頭,身邊人輕輕一笑:「唐突蘇大人了,也是無法,蘇大人明天清醒了可不要怪我。」
他心裡道,只是發燒,又不是昏迷了,你如何就能以為我此刻不知道?
然而身子卻當真疲倦,只安穩地倚在她懷裡,沒有出聲,聽著她道:「不能再待在這裡了,天亮我就去想辦法。」
……
第二天,蘇錦是被她喚醒的。
楚瀅扶著他坐起來,道:「我們去找人家求助。」
他動了動僵硬的身子,只覺得頭腦是比昨夜要清明一些,但身上卻越發軟了,沒有力氣。
「這荒郊野嶺的,哪裡有人家?」他道,「陛下可別把自己給跑丟了。」
楚瀅卻很認真,「我早上去河邊,看見遠處有人打水。我沒能喊住他,但是附近一定有農戶。」
蘇錦聞言,也是一喜,她的這個判斷,倒是沒錯的。只是……
「那陛下路上一定記得小心。」他微笑道。
楚瀅眼裡興奮的光立刻就換成了警覺,「你做什麼?」
他顯得極平靜又有條理,「臣身上沒有力氣,必定會拖累陛下,萬一路上遇到追殺,反倒是一個也跑不掉。陛下去吧,若是真找到了住家,有人幫手,再回來找臣不遲。」
玩笑!楚瀅幾乎又要生氣了。
他為什麼總是喜歡拋下她?從前世到今生,無不如此,她看起來就那麼難以依靠嗎,才使得他事事都不想與她商量,就要自作主張?
她沉著臉,「想都別想。蘇大人昨天又讓我抱,又讓我親的,今天就想翻臉不認人了?哪有這等好事。」
「……」
蘇錦眼看著她臉色不善,忽地動手,就來扒他的衣服,只是舉動並不兇惡,反而輕輕柔柔的,像是怕弄疼了他。
「陛下?」
「委屈一下。」她道,「我們身上的衣裳太貴重了,就算路上不被人盯上,到了別人門前,一眼就要露餡。」
可不是嗎,這般描龍繡鳳的禮服,天底下有幾個人能穿?
別人見他們身份成謎,不敢收留還在其次,要是遇上了心懷不軌的,就更不好說了。孤身在外,盡力避險。
她手腳利索,將兩個人的衣裳差不多剝了個乾淨,只餘下裡面看不出身份的袷衣,哪怕是別人見了,也只以為是稍有些底子的人家。
她將那些精工細繡的衣裳卷了,囫圇塞在神台後面,唯獨剩自己一件雪狐裘沒有扔,而是取來將蘇錦嚴嚴實實地裹住。
「陛下,您……」
「你發著燒,不能受涼。」她道,「我沒事。」
說著,忽地雙手一發力,竟將他打橫抱了起來,沉著如蘇錦,也忍不住輕呼了一聲,落進她懷裡,不敢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