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266:我認識你也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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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在喚小狗一樣,她招了招手:「我很滿意你的回答,現在就看你如何讓我進一步讓我歡心了。」

  無恥!

  極致的厭惡如噴薄的潮水湧上心頭,但雪無痕面上卻依舊不見絲毫不妥,慢慢的,他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軟榻。

  「無痕不會讓門主失望。」

  他的聲音不急不緩,不輕不重,聽不出什麼情緒,女子卻眉梢一挑,道:「怎麼?你這是不情願了?」落在她手上,就得事事聽她的,否則,就只能殺了他。她可不喜歡不聽話的狗。雪無痕頓住腳步,疑惑地看向女子:「門主為何如此說?」

  「你不知道?」女子驟然坐起,下榻朝他靠近,當兩人面對面時,女子伸出手,掐住他的下顎:「忘記你的身份了嗎?嗯?」

  雪無痕忍住極致恥辱,與她四目相對:「無痕不敢忘。」他是寵物,是這賤人的寵物,他只怕一輩子都忘不掉!

  ——只要他想活著。

  「那你這是什麼態度?」女子在他陰柔俊美的臉上拍了拍,勾起嘴角道:「雪宮主該慶幸我對你還有那麼些興趣,否則,你覺得你還有命活到今日嗎?」退後兩步,她抱臂輕謾地看著雪無痕:「今天可是你發病的日子,不對,應該很快……」後話她尚未道出,雪無痕已經用一方純白的絹帕捂住嘴,蹲在地上劇烈地咳嗽起來。

  他的臉色瞬息間變得很是蒼白,全然不見一絲血色。

  隨著他每咳一聲,他臉上的表情就越是痛苦一分。

  「很難受是不是?」

  女子坐回榻上,看好戲似的注視著他:「過來。」

  雪無痕仿若沒聽見她的話一般,蹲在地上只顧著咳嗽,動也不動。

  「我讓你過來,聽到了嗎?」

  女子聲音拔高,明顯露出不悅。

  「賤人!」雪無痕看著絹帕上咳出的血,嘴角動了動,唇齒間擠出兩字。女子臉色驀地一冷,再次起身走近他:「你這是不想活了?」扯住他的胳膊,她欲將人從地上托起,結果,雪無痕猛然推開她:「不要碰我!」

  對於這個女人,他除過厭惡,剩下的就是噁心,然而,饒是這樣,他卻無法反抗,無法立時立刻除去對方。

  「你還是這麼有膽量。」女子怒極反笑,道:「看來,你這是又要逼我就範了。」說著,她嘴角漾出抹陰冷的笑容。

  雪無痕從地上站起:「你休想得逞。」轉身,他腳步踉蹌,往居室門口走。

  熟料,就在他邁出第三步時,女子已然站在他面前,不容他出聲,口中已被強行塞入一枚淡紫色的藥丸。

  那藥丸是什麼他很熟悉,頓時,他蒼白的臉色變得難看至極:「你……」

  「我怎樣?」

  女子冷笑著,再次往他嘴裡塞入枚藥丸,只不過這枚和之前那枚的顏色有所區別。

  「一……二……」

  三字還沒喊出口,女子的身體已然騰空,被雪無痕橫抱在懷,大步朝軟榻而行。

  「瞧瞧,還不是得聽我的。」女子嘴裡發出一陣得意的笑聲。

  雪無痕是有意識的,知曉那兩枚藥丸都有何效用。

  第一枚是那種下作藥。

  第二枚是每月都要服用的解藥中的一種,且這解藥只是對體內的毒素起到壓製作用,根本不是真正解除毒素的藥物。

  此刻,即便他意志力再堅韌,即便他再不願碰觸懷中的毒婦,都難以遏制體內的藥效。

  「說實話,我是真沒打算用這個法子對你的,雪宮主……」女子環住雪無痕的脖頸,緊盯著他雙目:「我這麼美,你有什麼不滿意的呢?」雪無痕抿唇不語。

  宮澈自昏迷中醒轉,這一消息傳到宮裡,皇后當即就喜極而泣,沒少安排宮侍往寧王府送補品。而太醫院這邊的諸位太醫,無疑是大鬆口氣,他們嘴上雖都沒說什麼,心裡卻都暗自對那一人感謝得很。

  神醫不愧是神醫,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連續五日都未找出寧王所患何病,那有著神醫之名的少年,卻僅用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就將寧王醫醒。

  如此醫術,真真出神入化!

  雲輕舞該怎樣還怎樣,全然不知自己在崔院首等太醫心目中,幾乎是神一般的存在。

  轉眼過去三日,在這三日裡,宮澈沒踏出房門一步,就是膳食,也沒用多少。他不讓任何人靠近正屋,也不見任何人,因此,誰都不知他在屋裡做什麼。

  細雨如絲,男子撐著傘,將大部分傾斜在身旁同行的少年身上。那少年身著一襲如雪白袍,眉目俊秀如畫,說不出的風流瀟灑。

  聶文不解地問:「公子,這寧王三日前都醒了,皇上幹嘛還下口諭讓您到寧王府跑這一趟?」沒錯,這說話之人,也就是給少年撐傘的男子,正是聶文。

  聞他之言,雲輕舞淡淡道:「皇上是慈父,讓我過來,多半是再給寧王殿下瞧瞧。」醒轉不出屋門,是在反思麼?還是說另有籌謀?

  為弄清楚宮澈的意圖,某女在收到文帝口諭後,未加思索,就到了這寧王府。說起來也邪門,上一次她剛溜出宮,到侯府還沒呆多久,收到了皇上的口諭,這次,她溜出宮到太師府看望小珂,又好巧不巧地收到一道口諭,如此巧合的事,讓她很難不懷疑皇后是否已知她的身份?

  然,經過一番深思,她否決了那個想法。

  畢竟以皇后的城府,如果對她的身份生出了疑心,多半會拿來做文章,又怎會按兵不動?

  寧王府的管家在他們前面走著,心裡是苦得不行。

  主子爺三日前醒轉,卻誰也不見,也不好好用膳食,以至於整個王府的氣氛,一直處於低氣壓中,這不,終於再次盼到皇上派神醫到府上來給王爺瞧瞧,可跟在他身後的雲公子,卻步履悠緩,就像閒庭信步一般,一點都不急切。

  也是,人家是神醫,又有太子做後盾,沒理由把他家王爺看得比太子還要重要。

  忽然,雲輕舞頓住腳步:「咦?有琴聲。」

  「是有琴聲,好像是從那邊傳過來的。」聶文點頭附和一句,手指西南方向。雲輕舞沒有說話,腳下步子卻已經自動轉道,朝那琴聲傳來之地走去。「雲公子……」待管家發覺他們走向另一條小道時,兩人的身形已漸行走遠。

  雲輕舞有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但她並未止步。

  琴音曼妙空靈,但其中卻摻雜著一種滄桑之感,聽著這樣的琴聲,雲輕舞沒來由的覺得生出一絲熟悉感,仿若很久很久以前,她就聽到過這樣美妙動人的音律,然,潛意識中她又覺得,曾經聽到過的琴音里,肯定未夾雜滄桑感。

  真是奇怪呢?

  她怎會無緣無故生出如此異樣之感?

  終於,雲輕舞和聶文走進一座獨立的院落中,循著琴音放眼望去,只見在他們眼前不遠處的一座亭台中,一身穿白衣,神色專注的男子正嫻熟地撫著琴弦。「是他!」雲輕舞嘴角動了動,低喃:「沒想到他竟有如此高超的琴技。」

  「……」很好聽嗎?他怎沒聽出來?

  聶文盯著那抹白衣,心下腹誹。

  「似是嘗遍了人間百態,令人情不自禁為之動容。」雲輕舞在距離那座亭台十多米外頓住腳,眸光定定地鎖在撫琴的男子身上,似是自語,又似是說與聶文聽:「他給我的感覺確實蠻熟悉,可是除過寧溪鎮那次偶遇,我確定從未與他有過交集。」

  「公子要想了解那人,不妨查查他從哪裡來,又有何背景。」聶文出言建議。

  雲輕舞:「他不簡單。」她是會查那人的身份背景,但能不能查出她要的,只怕還兩說。

  「白子歸……」無聲低喃,她眸光逐漸變得幽深:「你究竟是何來歷?與寧王又有著怎樣的牽扯?」她承認對那撫琴的男子有那麼些許好感,而那些許好感,應該來源於心底那份熟悉,但,有一點她會牢牢謹記,那就是他一旦站在她的對立面,她勢必不會顧念那些許好感。

  氣韻卓然、高貴,卻掩飾不住骨子裡散發出的滄桑疲憊……他的身體很不好,初見,她就已經察覺出。

  回想起白子歸咳嗽時的蒼白表情,雲輕舞垂在身側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緊。

  是什麼樣的家族,才能養出這樣的男子?年歲明明不大,給人的感覺卻好似活了很久,以至於身上韻味尤為引人注目。

  白子歸的琴音里,宛若含情千百轉,可是轉瞬又多了幾分淡漠、疏離,就好像是告訴聽琴者,他沒有愛人,何以懂情。然,這卻非他所願,是聽琴者難以自抑地陷入他的琴藝中,被他的琴音帶動著情緒起伏。

  如若不是定力足,雲輕舞絕對相信,就白子歸的琴音,定能蠱.惑她做出違心之事。是啊,他的琴音就是有著這種魔力,足以讓任何一個女子愛上他,為他瘋狂。

  雲輕舞唇兒微抿,靜靜地聆聽著那自亭中飄來的惑人音律,忽然就覺得白子歸是個迷一樣的男人,深得人難以探測,卻又促使人不受控地去了解他。

  「他的琴音很完美。」引人入勝,餘音繞樑,饒是她自認琴技不俗,怕是也難以與他作比。

  「我沒聽出來。」

  聶文撓撓頭,嘴角牽起抹抱歉的笑容。雲輕舞嘴角一抽,睨他一眼:「你不懂音律?」雖是問,但從聶文的表情中,她已知答案。聶文憨笑:「我從小不喜歡那些附庸風雅的東西。」雲輕舞翻個白眼:「你不是紈絝公子哥麼,平日裡不附庸風雅,還能做些什麼?」

  「附庸風雅是文人行徑。」聶文乾咳兩聲,一臉認真道:「我……我原來頂多算是貪玩些,傷天害理之事可是一件都沒做過。」

  雲輕舞看向他:「沒做過傷天害理之事?那有無仗勢欺人,當街調.戲美女?」

  「沒有。」聶文想都沒想,脫口就道:「家裡給我準備的暖牀丫頭不少,我要想調.戲女子,找她們沒一點心裡負擔,但要在街上敢胡來,我爹第一個不會放過我。」雲輕舞瞅著他看了會,彎起唇角,慢慢笑道:「可別讓我知道你在說假話,否則,我……鐵定揍得你連你爹娘都不認識。」

  聶文被她之言嚇得身子一顫,忙道;「我……我有仗勢欺人過,不過,我發誓,以後絕對不會再犯。」

  「最好記住你說的話。」

  雲輕舞清透明亮的眸光從他略顯蒼白的臉上挪開,重新落在亭中那一抹白衣上,低語道:「做人要問心無愧,這是我對你的要求。」聶文道:「我必牢記於心。」這是他的師父,是他極為崇拜之人,更是他心目中至尊無上的女神,她的話,他永遠不會遺忘!

  一曲終了,白子歸接著又彈了一曲,而這一曲相對之前那首曲子,明顯要輕快許多,就像是暢遊在山水間的高人,心境舒適而閒淡,足可包容一切,完美書寫著生命的華章。

  然,到後面時,這首曲子卻又轉為愁腸百結,讓人無法從悲傷,悵惘,落寞中解脫出。

  他……不光有著大秘密,還是個極其矛盾、糾結之人。

  雲輕舞很想走上前,問問白子歸到底是怎麼想的,但直至耳邊最後一個音符落下,她都沒有邁出一步。

  「輕狂……」

  原本自昏迷中醒轉,又獨自呆在屋裡三日的寧王,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後。聽到他低啞難掩激動的嗓音,雲輕舞身子一震,思緒瞬間由那結束的琴音中回過神。不是不出房門麼?不是不見人麼?此刻怎出現在這座院裡,且是站在她後面不遠處。

  宮澈之所以走出屋門,之所以來到此院落,亦是因白子歸的琴音之故。當他踏入院門,看到眼前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心跳驟然間就加速起來,少年活著,少年有極大的可能就是他的小舞,他是怎麼也沒想到,他們之間竟有那麼深的糾葛。

  一世又一世輪迴,他和她都沒有好結果,每一世,他都惹她掉眼淚;每一世,他都看著她死去;每一世,他都在追隨她的腳步,就好像他們的宿命本該如此。是啊,是宿命,他和她一世又一世得不得好結果。但這一世,他不會再讓她掉眼淚,不會再失去她,他要給她這世上最好的,即便她是兒郎,他也不會放手。

  宮澈有種強烈的感覺——眼前的少年就是被他傷害至深的那個人。

  「寧王殿下的精神不錯,看來不用雲某再搭脈瞧了。」轉身,雲輕舞眸光淡淡地看著他,語氣聽不出半點異樣。

  「謝謝!」要不是她,他十之八九還被那些個亂七八糟的記憶束縛在夢中,難以甦醒過來,可這一刻,與她清透澄澈,不帶絲毫情緒的眼眸相對,他心裡卻苦澀,傷痛得很。

  少年……他的小舞,不想搭理他,看她就像是在看陌生人一般,這要他如何能接受?

  是不是他喚她小舞,她會一口否認,甚至罵他神經病?

  她會麼?

  「小舞,你會麼?」忍住心底的傷痛,宮澈眼裡很是受傷,唇角噏動,斷斷續續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小舞……原諒我好不好?原諒我,迫不得已之下那麼對你,好不好?小舞……」

  雲輕舞淡淡道:「寧王殿下是在和草民說話嗎?可是草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一字半句都聽不懂。」

  「你是小舞,為何不認哥哥?」在組織里,她從小到大不曾改過口,一直喚他哥哥,而他,喜歡她那麼喚他,喜歡她的眸光黏在他的身上,喜歡她用全身心的愛來喜歡他,痴戀他。「草民姓雲,名輕狂,不是寧王殿下口中的小四小五。」雲輕舞有意曲解他之言。

  宮澈目光傷痛,聲音低啞悽愴:「不原諒我麼?」他不會認錯人,少年是他的小舞沒錯,要不然,那些出自前世古人的詩詞該作何解釋?

  再有,這個世界的人,原先根本就不了解瘧疾,又怎會想到妥善的法子醫治瘧疾帶給人們的病痛?

  所以,他不會認錯,且確定,以及肯定少年就是他極其對不住,被傷透心的小舞。

  「不要否認你是小舞,我比任何人都熟悉你身上散發出的氣韻,比任何人都了解你。」宮澈一字一句道。

  聶文此刻處於雲裡霧裡。

  小舞?寧王為何要喚他家師父小舞?為何對他家師父說那些莫名其妙之語?

  對不起?

  原諒?

  寧王是有做什麼對不起師父的事嗎?

  「寧王殿下癔症了嗎?」

  雲輕舞勾起唇角,抱臂閒適而立,挑眉道:「草民是爺們,是純爺們,可從殿下眼裡,以及剛才對草民說的那幾句話中,草民怎覺得殿下不僅將草民認成是他人,且還將草民認成是女子,莫非殿下有意為之?」

  「……」

  宮澈嘴角動了動,眼神愈發傷痛,卻抿著唇,一語未發。

  「草民再說一遍,草民姓雲,名輕狂,根本不是什么小四小五。」雲輕舞言語輕緩,眼裡漸染上絲柔和的笑:「嗯,還有,草民就算好男風,喜歡的也只會是一個人,而那個人一定不是寧王殿下,所以,寧王殿下還是莫再說些奇奇怪怪的話,讓草民生出不必要的誤會。」

  「你就是寧王?」

  伴隨白子歸突如其來揚起的嗓音,他人已站在宮澈和雲輕舞數步之外,一雙孤寂無波的眼眸,落在宮澈身上一轉不轉,見宮澈不啟口,他又道:「在下白子歸,不知寧王殿下可認識我?」能住進這寧王府,他就沒打算藏著掖著,他想從寧王口中弄清楚他究竟是誰,又有著怎樣的過往。

  與他四目凝視,宮澈臉上的表情驟然間變了幾變,這讓雲輕舞心裡不由一緊,他不單認識白子歸,且與其甚是熟稔,要不然,情緒不會出現如此大的變化。

  宮澈沒有做聲,只是靜靜地凝視著白子歸,暗忖:「認識?我和你何止是認識?可我不解的是,你……你怎會在這塵世?難不成你也進入輪迴之中,陪著我和蝶兒一起受苦?不,不會的,有藥神在你身邊,有白叔他們在你身邊,你不可能不管不顧,做那樣的傻事。朋友,我的朋友,饒是我再不想承認你是子歸,你卻活生生地站在我眼前……」

  「不認識麼?」白子歸聲音里滿滿都是落寞:「但為何我覺得你很熟悉,為何覺得你我之間有著很深的淵源?還有,一直以來我覺得有個人對我很重要,雖然我不知那人是誰,不知他長得是何樣貌,卻深深知道那個人在我心裡的份量,而當我出現在寧王府,當我看到你的一剎那,我覺得心裡好安穩,所以,我敢肯定,你是認識我的,那麼請你告訴我,我究竟是誰,和你又有著怎樣的過往?」

  「你認識他?」見宮澈盯著白子歸,久久不做聲,雲輕舞眸光微閃了下,歪著頭問眼前之人。

  「嗯。」宮澈輕頷首,眸光從白子歸身上收回,與她視線相接:「你也認識。」微頓片刻,他續道:「子歸是我的朋友,同時也是你的朋友。」

  雲輕舞露出不解之色:「是嗎?可我沒一點印象。」朋友?她和他們是朋友,騙鬼呢!

  而白子歸聞宮澈之言,無波的眸中明顯有了情緒:「你能告訴我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嗎?能告訴我我以前是個怎樣的人?能告訴我我是否有親人?」他走至兩人近旁,看著宮澈一連三問。

  宮澈道:「我們從小就認識,你是個很好的人,你有父母,還有一個可愛的妹妹,不過,我不知你是否還能見到他們。」白子歸嘴角緊抿,眼裡的情緒散去,良久未出一聲。

  濛濛細雨已然停息,天空放晴,夾著濕意的涼風拂面而過,周遭靜寂無聲。

  雲輕舞眼瞼微垂,琢磨著宮澈之言,卻怎麼想都想不明白,他的表情看起來像是在回憶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而他和白子歸似乎也是很久很久以前就相識,那個很久很久到底有多久遠,她不知,只知他沒有說謊。

  「公子認識我麼?」

  白子歸神思歸攏,看向雲輕舞淺聲問。

  「沒印象。」

  雲輕舞搖頭。

  除過寧溪鎮那次偶遇,她對他再無印象,這可是大實話。

  「是麼?」白子歸看著她,目中神光若有所思,半晌,他挪至宮澈身上,道:「我信你的話……」說著,他握拳掩唇,不可抑制地咳嗽起來,這時玄一疾步到他身後,關切地道:「主子,您沒事吧?」

  白子歸連續又猛咳了好幾聲,方止住咳嗽:「無礙。」

  「主子在院裡呆的時間不短了。」

  玄一言下之意是勸主子回屋休息,聞他之言,白子歸稍作遲疑,點頭輕「嗯」一聲,而後朝宮澈,雲輕舞兩人禮貌地道:「白某就先回屋了,兩位慢聊。」語罷,他轉身而去。

  「既然寧王殿下身體無礙,草民在此便也告辭了。」

  從白子歸遠去的背影上收回視線,笑容淺淡,與宮澈揖手行禮作別。

  熟料,宮澈擋住她離開的腳步,目中神光深沉而複雜:「我們單獨談談。」他聲音不大,卻不容置喙。

  雲輕舞淺笑依舊:「草民不知和寧王殿下有何相談的。」

  「去院外候著。」宮澈似是沒聽到她之言,而是凝向聶文,冷聲道出一句。

  「公子……」

  聶文被他身上驟然爆散出的凜然之氣,嚇得神色微變,看著雲輕舞一時間不知所措起來。

  「寧王殿下已然動怒,你還是到院外候著吧,免得把小命丟在這裡。」雲輕舞之言明顯帶著嘲諷意味,宮澈又豈會聽不出?「我……我沒有那個意思。」他忙出聲解釋。「寧王殿下具體是個什麼意思,想來只有殿下您自個知道。」雲輕舞面色不變,淡淡道。

  聶文朝兩人各一禮,提步朝院外走。

  雲輕舞負手而立,眸光清冷疏離:「在下是奉口諭來給寧王殿下診脈,可殿下卻說些沒頭沒腦的話,這讓雲某覺得相當困惱,不知寧王殿下是否能給雲某解釋下之前那些言語是出於何故?」

  宮澈仔細打量著她,神色憂傷哀戚道:「你真不知麼?」難怪他初見少年時就生出好感,進而生出那種難以言喻的心思,原來……原來一切都是事出有因,原來少年是他的小舞,這才讓他在不知不覺中情愫暗生,想要不顧倫理和其呆在一起。

  雲輕舞唇角勾勒出抹好看的弧度,在宮澈打量她的同時,她也在打量著他,目光完全有得一拼,這人是在演苦情戲麼?以為這樣,就能迫她就範?以為這樣,她就會和他有所牽扯?真是不知所謂!

  「寧王殿下沒什麼要說的,雲某就不在這多陪了。」不待音落,她欲繞過宮澈而行。奈何宮澈並不讓她如願,他一把攥住她的胳膊,聲音低啞悲涼:「小舞,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是你,別這樣對我好麼?」

  「在下真不知寧王殿下在說什麼。」雲輕舞語氣疏淡卻不失禮:「勞煩殿下鬆手,在下府中還有事,需要回去處理呢。」

  宮澈眼裡傷痛難掩:「是我不好,害你變成現在這樣,但你完全不必為此感到憂心,我會依然對你好,會好好的愛你……」雲輕舞一怔,轉瞬警惕地看著他:「寧王殿下……您該不會得了癔症?」她是裝出來的,卻讓人看不出絲毫破綻。

  「我很正常。」宮澈道。

  雲輕舞卻依舊警惕地看著他:「寧王殿下沒得癔症啊,可是怎麼辦?在下之前也說了,即便喜歡男子,也只會成為太子的入幕之賓,更何況,在下到目前為止,喜歡的只是女子,所以,寧王殿下的厚愛,在下消受不起,還望殿下莫再給在下造成困擾,讓人誤會在下有斷袖之癖。」

  「給你造成困擾?斷袖之癖……讓人誤會?」

  宮澈手上的力度不由自主收緊,神色變了又變:「太子真就那麼好麼?和他傳斷袖,你絲毫不在乎,和我在一起,就給你造成了困擾,就會讓人誤會,小舞,你難道忘記你我之間的過往?忘記你有多麼喜歡我了麼?」

  他這話似利刃扎在雲輕舞心口上。

  忘記?若能忘記,她也想忘得一乾二淨,這樣就不會聽了他之言,感到心如刀扎。

  心中怒意翻滾,但云輕舞面上的表情始終淺淡,讓人看不出半點不妥。

  「寧王殿下……你很莫名其妙……」

  抬起另一隻手,掰開宮澈的大手,解救出自己被他抓住的胳膊,雲輕舞提氣往後飄出數米遠,淡漠地注視著他:「如果寧王殿下想要和在下打一場,在下自當奉陪。」這一刻,她身上白衣翻飛,腦後墨發飛舞,給人一種難以阻擋的凌人氣勢。

  宮澈抿了抿唇,道:「小舞,只要是人,他都會犯傻,哪怕他有顆七竅玲瓏心,哪怕他能力比天高,但遇見令他難以解決,又無法釋懷的事情的時候,他就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只想要得到期待的人。那麼對你,是我一時犯傻,是我一時鬼迷心竅,你真就不能原諒我,要和我劃清界限,生分到底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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