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250:保證,不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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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是腳踩在棉絮上,不敢過多用力,生怕一腳落空。

  尤其是整顆心瞬間空蕩蕩的沒底。

  「玉檀,將本宮讓你給四殿下準備的香料拿過來。」皇后沒有接宮澈的話,而是望向安靜侍立在旁的玉檀吩咐道。

  玉檀領命而去,片刻後,她捧著一個雕工精緻的小木箱返回內殿。

  「東西都在這箱子裡呢。」將箱子放到皇后身旁的矮几上,她打開箱蓋,宮澈就瞧見裡面有多個瓷瓶、瓷罐。

  「全是香料?」宮澈在玉檀打開箱子那一刻,人就已從椅上站起,這會兒他伸出手拿起一個小瓷瓶看了看,望向皇后道:「兒子府上用的香料都是內務府供的,目前並不短缺。」皇后沒說什麼,玉檀低聲道:「娘娘關心殿下,特命奴婢調製的這些,熏衣,安神,提神的都有,還有幾種可作他用。」說著,她取出一成人巴掌大小的冊子,指著那些個瓶瓶罐罐上面的標籤,續道:「用法都在這冊子上面記著,殿下用時務必要細看。」

  宮澈接過她手裡的小冊子,隨意地翻開一頁,短暫過後,臉色變了又變,細看之下略顯蒼白。

  「母后,父皇用的龍涎香……是玉檀調製的……」可致人精神不濟,可促使蟻蠱生長,可致人失去記憶,終蟻蠱產卵,寄主痴呆癱瘓?冊子上寫的如此清楚,莫非……莫非父皇有中蠱?

  香料?這箱子裡的東西,真是香料麼?

  要他說,是毒藥更為準確些。

  且殺人於無形。

  皇后依舊未語,宮澈知道她這是默認了,頓時,心裡越發感到複雜。

  「這些香料殿下先拿回府用著,待奴婢得了空,再多準備些給殿下送到王府。」

  玉檀的聲音不帶絲毫起伏,臉上亦沒什麼情緒,但就是這樣的她,讓宮澈覺得此女不僅狠,且極不簡單。

  將手中的小瓷瓶放入箱子裡,宮澈坐回椅上,只是淡淡地低「嗯」一聲,並未多言。

  「在你父皇心中,已逝的先皇后才是他的嫡妻,才是他想要相伴一生的女人,因此,他對太子的感情肯定要比你來的深,而太子在朝堂,以及在民間的聲望,雖會在這次的事件中一落千丈,但你父皇不同意易儲,文武百官即便再諫言,恐怕也難將太子從儲君之位上拉下來。」皇后看著宮澈,聲音低淺:「所以,母后希望你這個時候,愈發要嚴以律己,在百官和民間提升聲望,如此一來,你和太子之間就會存在明顯的對比,那時你父皇若還是執意不願易儲,結果會有的他頭疼。」

  「呵!其實,一旦他出現意外,有些事就由不得他能做主。而你在此之前真要被人抓住把柄,極有可能再無翻身之日。」

  「母后的意思兒子明白。」

  「真明白就好,記住,一定要在軍中加強自己的實力。」皇后神色凝重,語重心長道:「寧遠候是有著真本事的,且他是你父皇極為信任、倚重的寵臣,有他在軍中,是太子最有力的後盾,母后以為,想要拉攏他幾乎沒有可能,那麼像這樣一個人不為我所用,只能……」

  「寧遠候是孩兒的三舅父。」

  宮澈清楚皇后之言,全是為他日後成事考慮,但要除掉一位戰功赫赫,深受百姓敬重的戰神,他很難跨過自個心裡這一關。

  「他不是。」

  「母后……」

  皇后目露鄙夷:「記住,他只是賤.人生的賤.種,不是你的舅父,與你沒有一點干係。」

  陽光穿窗而入,恰好落在宮澈身上,而他卻察覺不到一絲溫暖,只覺這殿內的空氣開始變得沉悶、冷凝起來。

  他不是個心軟之人,可是有個聲音在心裡不時響起,一旦他對那有『鐵血戰神』之稱的男子動手,將會是件很錯誤的事。說起來,他對那位三舅父的了解,僅是其多年前在沙場上創造的戰績,真正與其面對面相見,好似並沒有過。

  也是,整個太師府里,能被他稱之為舅父的只有兩人,那兩人與他的母后乃一母同胞,至於其他幾位舅父,他們的身份註定和他難以親近。

  「母后,孩兒行事自有分寸。」

  「你有分寸?作何面露猶豫?」皇后沒好氣地看他一眼:「我方才說的,你務必都要記在心裡。你要知道,包括寧遠候在內,軍中的將領基本都忠於你父皇,來日你父皇不在,就寧遠候在軍中的建樹,以及太子在軍中呆的那麼些年,他們將忠於誰?你嗎?」

  「所以,母后才言明兒子將勢力往軍中發展,才言明寧遠候留不得?」

  宮澈心中透亮,然,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只怕很難。

  太子十二歲那年便前往軍中歷練,不顧尊貴的身份,親率大軍與敵作戰,多年身處軍中,即便其從未有心拉攏眾將領,僅憑『冷麵戰神』這個名號,就足以令眾將領信服。他呢?軍中雖也有自己的人,但說到底,和太子根本沒法比。

  「對。」皇后點頭,一臉認真道:「你的身份雖尊貴,終歸還是與太子差點,再者,你從未領兵作戰過,而太子在軍中呆了多年,戰功顯赫,論起軍中人心,遠勝於你。再說政績,單單這幾個月來的作為,就是你父皇怕也要喟嘆不已。」

  「就母后所言,孩兒和太子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宮澈苦笑。

  皇后聞言,輕嘆口氣,道:「也不能這麼說,我兒性情溫潤,在朝堂,在民間皆有著不俗的口碑。」說到這,她嘴角牽起一絲笑容,溫聲又道:「你可是有母后,有太師府撐腰呢,太子背後又有什麼?」

  宮澈暗忖:「太子有什麼?太子在軍中有軍心,在民間有聲望,在朝堂有政績,這樣的太子,還需要什麼?」心中一時間憋悶得厲害,他竟覺得這次由門人整出的大事件,壓根不會對太子帶來任何不良影響,甚至弄不好,還會讓太子更得民心。

  好奇怪的想法。

  為什麼他會這麼想呢?

  一時半會又找不出答案。

  「澈兒,你和太子之間,註定存有爭鬥。」皇后正色道:「因為你們,朝堂上也必爭鬥不休,母后之意,籠絡一切對你有用的力量,一旦有需要,就啟用那些觸手,從而助你成事。」

  「母后,你該知道,事情並不是嘴上說說那麼容易。」

  「你乃正宮嫡子!」皇后神色柔和,笑道:「和你的兄弟們處好關係,他們將會是你一大助力,至於朝堂和軍中,只要你足夠優秀,只要你許以利益,不難籠絡。有實在不識抬舉的,除掉就是。」說到最後一句,她的目光瞬間變得陰狠。

  能坐穩後位多年,能向宮澈道出今日這一席話,足以說明皇后的眼界和心智,不是一般的後宅婦人能比的。

  「你的門人中有幾個能耐的,行事時有難以決策的,可以和你的門人多商議商議。」皇后臉上笑容溫和,道:「那個叫鄔康的,母后就覺得很不錯。」

  鄔康?

  宮澈一怔,轉瞬抿了抿唇,卻未言語。

  比之鄔康,他更欣賞何源。

  兩人的能力雖不相上下,但前者行事,只注重結果,從不在乎過程,而後者,卻考慮的相對比較多,說話處事也較為沉穩。

  總的來說,鄔康是個偏執的人,但他又不得不承認,在關鍵時刻,此人的法子是不怎麼受他待見,卻讓他無法忽視。

  就譬如這次的事件,何源必是不贊成的,但考慮到寧王府的利益,最終怕是保持了個人意見,由著鄔康幾人而為。

  皇后朝玉檀看了一眼,宮澈循著她的視線望過去,玉檀嘴角微掀,露出抹淺淡的笑,淺聲道:「蟻蠱在皇上體內,一時半刻不會造成大的影響,殿下盡可以從容行事、布局。」宮澈看著皇后與玉檀嘴角露出的若有似無的笑,一股不明情緒禁不住湧上心頭。

  有這樣一個侍婢在身邊,母后變得讓他幾乎感到有些陌生。

  近來,他時常會想,母后難道對父皇就沒有半點情?

  要不然,怎會毫無顧忌地……

  呵呵!許是因為他之故,亦或是旁的他不知道的緣由。

  事到如今,在他看來,母后和父皇多年來的相處,僅算得上相敬如賓,與『情』字無關。

  「還有一事,母后得與你提提。」皇后話鋒一轉,收起笑容,一臉嚴肅道:「你大婚好幾年了,不說沒有嫡出子女,就是庶子庶女,也不見你有一個,能告訴我是出於何故嗎?」宮澈置於膝上的雙手微微收緊,與她視線相對:「王妃的身體一向不好,若是倉促受孕,怕是也很難保住。」

  「後院裡的其他女人呢?莫非她們也是身體不好,難以受孕?」不等他言語,皇后繼續道:「水漾,綠漾原是母后身邊最得力的宮婢,兩人不僅身段好,樣貌好,且母后有讓太醫為她們診過脈,身體一點問題都沒有,全是個好生養的,於是,母后在你懂人事那年,將她們送到你府里,可這都幾年過去了,為何連她們的肚子都不見傳出動靜?」

  宮澈淡淡道:「母后,孩兒在外遊歷兩年您是知道的,回京後,孩兒又忙於幫父皇辦差,心思很少放在後院裡。」

  「你該不會……」

  皇后顯然不信他之言,目光挪轉,往他腰腹以下看了眼。

  感觸到她的視線,宮澈瞬間怔愣,隨之尷尬地連咳數聲。皇后目光上移,就見他臉色倒還好,但耳尖明顯紅得厲害,心中了悟,她道:「身體既然沒事,那就是你對後院裡的女人都不滿意了。」

  「兒子沒有不滿意。」宮澈道。

  「給母后說實話,你到底是怎麼想的?」這話一出,皇后擺擺手,又道:「算了,我不管你是如何想的,過段時日,我會直接讓你父皇給你指兩個側妃。」頓了頓,她眉頭緊蹙在一起:「劉氏已不配做你的正妃,如果不是擔心影響你的聲譽,母后還真想你立馬將其休掉。」

  宮澈神色略顯複雜:「她沒犯錯,休不得。」

  「單憑她嫁給你好幾年無所出這一點,便可直接從你的王府掃地出門,哼!我若不是顧全大局,早就一杯毒酒要了她的命。」寧王妃是文帝指給宮澈的正妃,當初這門姻緣,皇后是極不滿意的,但她又明白文帝的心思,因此,再不滿也只能埋在心底。

  畢竟後宮不得干政,文帝那麼做,無非是讓宮澈認清自己的位置,莫去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皇后明白,那時,她不滿劉氏成為自己皇兒的正妃人選,其實僅僅單純地覺得對方出身低,配不上宮澈,旁的,她倒沒深想。

  可現在不同了,宮澈欲奪儲君之位,若果有個強有力的好岳家,無疑會在其奪儲過程中,多添一份助力。

  「母后,王妃多年無所出,是兒子看她體弱,極少與其同房所致,您可別因這個怨怪王妃。」

  宮澈此刻回想,竟一時不知自己為何不待見劉氏,甚至在其進門後不久,他便設法讓對方難以受孕,幾年過去,她只怕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兒。

  「罷了,你要護著她,我不再提便是,不過,在我看來,就她病歪歪的身子,還不定哪天就咽氣了呢!」皇后眼裡閃過一絲厭惡,道:「東宮目前還有一位懷著身孕呢,你可得加把勁,趕緊傳出喜訊來,知道麼?」

  「兒子曉得。」宮澈應道。

  皇后看他一眼,嘆道:「若是雪兒沒進東宮,母后不介意讓她做你的側妃,隨後等你奪得儲君之位,再休了那劉氏,提升她為正妃,奈何那丫頭自己選擇走那麼一條路幫你,雖說母后嘴上有答應你外祖母和大舅父……」

  宮澈眉心皺出川字,截斷她之言:「日後的事日後再說,兒子現在不想提這個。」

  「你緊張什麼?」皇后微挑眉,沉聲道:「母后不管做什麼,都會以你為重,但凡你有一點不滿意,母后都不會強加於你。」

  言語到這,她頓了頓:「澈兒,你似乎很在意那位雲公子?」

  她聲音不大,語氣也很平常,落在宮澈耳里,還是不免令他心神一震。

  宮澈神色幾不可見地變了變:「兒子和雲公子不熟。」

  「是嗎?」皇后臉上表情難辨:「按理說雲公子於你有恩,母后該準備份厚禮答謝,可是,母后不願也不想那麼去做,至於緣由,母后不說,想來你也是知道的,對不對?」宮學裡發生的事,在長平公主回宮後,皇后無一不知。

  為此,她幾天沒有好心情。

  要不是清平公主遠在宮學,要不是雲輕狂墜崖下落不明,想必她已給兩人顏色瞧了。

  宮澈遲遲不出聲,表情變來變去,突然間心口抽痛了下,少年是否還活著,那叫莫雲的女子,與少年可是同一人?那晚聽了蘇慕白的稟報,他其實希望無憂老人的小弟子就是少年,希望少年是女扮男裝,這樣的話,他們或許會擁有未來。想到這個可能,他心裡不由一軟,神色也變得柔和不少。

  「澈兒,你不可以喜歡他。」明明是個少年郎,卻不僅迷惑了她的女兒,且將她引以為傲的兒子也迷惑了住,真是堪比妖孽!

  皇后的臉色很不好,盯著宮澈,目光很是沉冷。

  「喜歡?」

  宮澈聞皇后之言,只想苦笑。就算他喜歡,又能怎樣?少年未曾心悅過他,在其心裡,有無他這個人,也難說。

  「母后……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斂起心神,他皺眉,迎上皇后的目光,啟唇道:「同為男子,兒子怎會喜歡上雲公子?」

  皇后眸光微凝:「真沒喜歡?」

  「……」壓力陡然倍增,宮澈置於膝上的雙手緊握在一起:「沒有。」作為兒子,宮澈向來很尊敬自己的母后,見其似乎已經動氣,心下不由一陣苦笑,道:「雲公子才華滿腹,修為高深,孩兒對其極為仰慕,想著能與其成為知己好友,奈何……奈何雲公子對孩兒一直淡淡的。」穩住心緒,他腦中隨之變得清晰:「孩兒可以保證,母后所擔心的絕對不會發生。」

  寒涼的風迎面吹過,宮澈走在靜寂的宮道上,神色間看似平靜,心裡究竟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

  今個在宣露殿,那一國之君,那從小就讓他甚是孺慕的父皇,望向他的眼神,還有道出的每一句話,無不令他感到心慌。

  饒是此刻,他依然忐忑不已。

  御花園裡很安靜,不知不覺間,他已站在一座亭台里,望著眼前枝頭上飄落的葉片,思緒禁不住飄回早朝後……

  「寧王殿下,皇上宣您到宣露殿問話。」

  「哦,本王知道了。」

  原本打算早朝散後,前往麗宛殿向皇后問安,不料,卻被文帝傳喚,宮澈心中一緊,面上不動聲色,隨李福往宣露殿一路而行。

  到殿門口,他停下腳步,深吸口氣,提步走進殿內。

  文帝端坐在案牘後,神情專注,批閱著奏摺。

  「兒臣參見父皇。」宮澈見禮。

  回應他的只是文帝淡淡「嗯」了聲,再無下言。

  半個時辰過去,一個時辰過去,宮澈不知自己在殿中央枯站多久,他的父皇,英明睿智的一國之君,終於放下手中的政事,抬頭看他一眼,對身旁的大總管道:「賜坐。」

  「不用,兒臣站著就好。」不等李福挪步,他啟口道。

  文帝凝向他,半晌,手指距離案牘不遠處的矮几:「過來,坐這。」

  稍作遲疑,宮澈舉步朝前走去。他知道那個案幾是專為小十八所設,這一刻,若說他沒有多想,那是假的。

  行至案几旁,朝文帝恭順行禮。

  「坐吧。」

  文帝低沉,聽不出情緒的聲音隨之響起。

  「謝父皇賜坐。」又是一禮,宮澈方才跪坐到案幾後的蒲團上。

  腰背挺得筆直,目光略微下垂,他沒有同文帝對視,以表對父親的尊敬。

  文帝靜靜地,仔細地打量著他,並未著急開口。

  對於這個兒子,他是喜歡的,僅次於對太子的喜歡。一直以來,他為有如此兩個出色的皇兒而感到高興,但是連日來發生的事,卻讓他不得不懷疑眼前這位脾性好,溫潤如玉般的兒子對太子的儲君之位生了覬覦之心。

  是,他是遺忘了近來多半年發生的事,可是他不糊塗。

  尤其是聽了暗月稟報後,他覺得很有必要與其談談。

  儲君之位只有一個,而這個位子只能他的衍兒來坐,老四對那個位子有無動心思,於他來說,無關重要,他只需在今日敲打敲打對方,不該想的最好不要去想,安心做個賢王,日後輔佐太子處理國事,是他唯一的出路,亦是他身為臣子的本分,更是一世安好的護身符。

  太子能力如何,心性如何,身為父皇,他心裡一清二楚。

  於親情,那孩子疏冷淡漠,卻不會隨意對自己的兄弟不利,然,一旦觸碰他的底線,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文帝不想自己的皇兒為把椅子,斗得你死我活,最終出現血流成河的殘忍場面。所以,他要遏制那樣的事件發生。宮澈通透得很,在聽到李福之言那一刻,就猜出文帝會問他些什麼,可長時間過去,文帝始終不出聲,這令他心裡很沒底。

  良久,文帝終於開口道:「朕很早就知道你和太子皆心智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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