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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輛停在一間古風尚存的宅院門前。

  他下了車,甚至覺得這是一間民國時期的寬敞院落,仍舊保有濃厚的中國式建築風格。

  可那扇暗紅大門旁,明晃晃的掛著「載寧」的名字。

  鍾應沉默的隨靜子女士進門,旁邊守候已久的傭人,托起了一張漆黑鄭重的木盤。

  「先生,您的電子設備。」

  她說的日語,靜子幫忙翻譯道:「鍾先生,父親一直在依靠儀器維持生命,所以對手機、電腦這些電子設備的波長敏感,容易受到干擾。請您將電子設備暫時存放在這兒吧。」

  鍾應勾起笑,他看向宅院深處的視線,甚至有些陰暗。

  「如果我想他立刻去死,是不是只用多帶幾部手機,保持通話,他就能如我所願。」

  靜子被他說得一愣。

  周圍的傭人聽不懂鍾應的話,卻見靜子臉色不好,他們也變得神色慌亂。

  片刻,靜子悽苦一笑。

  「也許是吧。但他把築琴藏起來了,我都沒有辦法找到……鍾先生,您要為了一時快意恩仇,不顧築琴和學文了嗎?」

  鍾應沉默看她,最終將手機扔進了木盤子,發出了一聲悶響。

  人該死,那也得找到了琴,拿到了爺爺的錄像,再讓他去死。

  載寧宅邸的院落寬敞,長廊紅柱石砌,分明保留著中式傳統建築風格,與鍾應印象中的枯山水、小亭廊截然不同。

  可他們穿過了前堂,到了正院,迎面而來的日式木製宅院的風格,充分印證了寧明志的黃皮日心。

  「靜子女士。」

  專人為他們推開大門,走進了那間寬闊明亮的和室。

  鍾應見到了一位腐朽枯槁的老人。

  他的皮膚層層疊疊,泛著暗褐的斑點,頭髮稀疏銀白,如枯死老木,皮之不存。

  渾身都帶著儀器的傳輸管線,連接著不遠處的醫療設備,周圍還陪伴著三位神情肅穆的人,似乎就是他的醫生。

  他閉著眼睛,好像已經死去。

  「父親。」靜子跪坐在他面前,輕輕呼喚道:「我們請來了鍾先生,他是樊先生的徒弟。」

  聽到這句話,他那雙沉重的眼皮掀了開來,露出了一條泛著光亮的細縫。

  載寧聞志在溫暖陽光之中,見到了一位身材頎長的年輕人。

  黑色的頭髮,黑色的眼睛,安靜的站在那裡,垂眸俯視他。

  他的眼睛模糊了,看不清年輕人的長相,卻因為那一句「樊先生的徒弟」,感覺自己見到了一束光。

  室內寂靜無聲,只有老人驟然急促的呼吸。

  「靜篤……是你嗎?」

  靜子詫異的抬起頭,看了看載寧聞志,又看了看鐘應。

  她從小無數次聽過「靜篤」的名字,還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父親,顫抖著手,這般執著肯定的呼喚一位陌生的年輕人。

  鍾應逆著光,將載寧聞志的蒼老醜陋看得一清二楚。

  那雙渾濁的眼睛,明明什麼都看不清了,竟然也配叫出沈聆的字。

  「沈先生身患重疾,積鬱難解,已經死在了1947年的秋天。」

  鍾應看了看和室外面陽光普照的橙黃庭院,「大約就是這樣的秋天,也許還有你面前這樣燦爛的陽光……」

  他嗤笑一聲,重新直視無恥的罪人。

  「寧明志,你是在裝作不知道?」

  第71章

  寧明志一直知道。

  他是1945年離開的中國, 臨行前還是去了沈家,只想再見見沈聆。

  那天的天氣不錯,萬里無雲, 沈家院門仍是他曾經時常到訪時那般,清幽雅致,石階肅穆。

  可惜,他坐在外院廳堂, 再不能悠閒恣意的走進內院去。

  「少爺最近身體不好,寧先生還是請回吧。」

  曾經會笑著叫他明志少爺的老管家, 說的話禮貌客氣,稱呼也是格外疏遠。

  甚至急著打發他走,連茶水都沒有奉上一碗。

  寧明志脾氣再不好, 這種時候也是苦苦哀求。

  「我知道靜篤身體不好,所以才來勸他和我一起走。」

  「日本有最好的醫生, 他能得到最好的醫治, 他是我的摯友,我不會害他。」

  「沈管家,您讓我見他一面, 他會聽我的。」

  那些話,那些哀求, 寧明志就算老得看不清了,也記得清楚。

  他頹然蜷在椅子裡,仰頭去看容貌模糊的傲慢年輕人, 心裡想的全是沈聆。

  他記得沈聆的咳嗽聲。

  他記得沈聆臉色蒼白如紙。

  他記得沈聆在他和沈管家死纏爛打之後, 終於走了出來, 再也沒有和他彈琴說笑時的溫柔笑意。

  「你不是早該走了嗎?」

  沈聆的聲音低沉, 帶著久病未愈的沙啞, 眼神冷漠無情。

  寧明志剛剛出聲,談及他的病情,沈聆便皺著眉稍稍後退道:「不關你的事。」

  抗拒、反感、仇恨,都寫在了寧明志熟悉的臉上。

  他幾乎愣在那裡,從不知道沈聆能夠氣他那麼久,恨他那麼深。

  「回你的日本去,跟你的主子們滾。」

  沈聆攏了攏肩上厚重的氅衣,頭也不回的轉身,「別再來了。」

  他和沈聆相識五年,那是沈聆對他說過最重的話

  寧明志渾渾噩噩的去日本,渾渾噩噩的度日,當他開始準備給沈聆寫信懺悔,希望沈聆能夠原諒他,能夠回心轉意,卻收到了沈聆亡故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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