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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莎拉,你終於願意來見我了。」

  弗利斯有著西方人特有的熱情,和莎拉友好擁抱。

  莎拉優雅禮貌的介紹道:「弗利斯,這兩位是中國優秀的音樂家,你一定聽說過樊成雲樊先生的名字。」

  弗利斯頓時眼睛放光,伸出手激動的與樊成雲握在一起。

  「當然!」

  他聲調高亢,表情欣喜,「我聽過樊先生的音樂會,日本的、法國的、義大利的,我至少去過五次,您的琴聲確實是人間天籟,此生難忘!」

  讚美之聲由內而發,足夠看得出弗利斯確實喜歡古琴。

  鍾應安靜的與他握手,為他的話微微皺眉,片刻又視線期待的看向師父。

  無論如何,和一位懂音樂的人交談,自然容易很多。

  果然,樊成雲笑著開門見山,說道:「既然弗利斯先生懂琴,那麼我們也不多廢話。這次,我們是為您剛剛拍下的那把唐代琵琶來的。」

  友好的氣氛到此為止,弗利斯的笑容都變得意味深長。

  他抬手拿起桌上的酒瓶,請到訪者坐下。

  在紅酒落入空杯的潺潺水聲里,他困惑問道:「兩位是古琴演奏者吧,和琵琶有什麼關係?」

  「因為這把琵琶,來自中國民國時期的一個樂團,遺音雅社。」

  樊成雲的闡述向來簡略,「就請我的徒弟鍾應,給您詳細說說遺音雅社和這琵琶。」

  鍾應一向擔任著外語解釋工作。

  他從小的學習研究,足夠他很好的用德語講述遺音雅社的故事。

  弗利斯豪華精緻的會客廳,迴蕩著他不疾不徐的聲音。

  「遺音雅社成立於1932年,由古琴演奏者沈聆,邀請了當時眾多的音樂家參與,一同研究千年前的《樂府詩》。」

  遺音雅社的琵琶,有兩把,分別由著名琵琶演奏者楚書銘、鄭婉清夫婦持有。

  這兩把琵琶是楚書銘的家傳樂器,自琵琶誕生之時,便以《木蘭辭》為題,於琵琶面板雕刻木蘭花,雌雄分明。

  楚書銘師承南音琵琶,用的琵琶雕刻著雄蕊木蘭,品短、音高、弦軟,聲聲婉轉,盡顯古音。

  夫人鄭婉清師承北派琵琶,用的琵琶雕刻著雌蕊木蘭,品長、音低、弦硬,撥弦有力,鐵騎槍鳴。

  他沒有關於琵琶的詳細資料,但他可以毫無障礙的講述楚鄭夫婦重彈《木蘭辭》的盛景。

  一場《千年樂府》演奏,木蘭琵琶於楚書銘、鄭婉清之手重現木蘭替父從軍的曠世傳奇,可謂是巾幗不讓鬚眉,伉儷共續佳音。

  然而,1942年因清泠湖淪陷,木蘭琵琶寄存於租界美國人手中。

  夫婦二人聽聞美國人連夜離開中國的消息後,立刻追了過去,尋回琵琶。

  但是,1943年,他們乘船離美返中,卻不見蹤影,木蘭琵琶也至此消失,牽動了中國音樂界無數人的心。

  從木蘭琵琶驚艷樂界,到木蘭琵琶和演奏者消失,說起來也不過是十幾分鐘的事情。

  鍾應凝視著弗利斯,認真說道:「我們猜測您剛剛拍下的唐代琵琶,正是鄭婉清女士演奏過的雌蕊琵琶。鄭女士曾於舊友婚宴偶遇清泠湖駐軍日軍將領,她名聲出眾,得偽軍吹捧讚賞,引得日本軍官頻頻前來敬酒。」

  「可她脾氣剛毅,推拒不過,便摔杯贈詩——『寧要長安一片瓦,不領東瀛金酒樽』,憤而離場,也與舊友割袍斷義。」

  他說的是人,可也在說那把琵琶。

  「我從小敬仰鄭女士的氣節和精神,一心希望尋回她彈奏過《木蘭辭》的樂器,所以才會來到這裡,冒昧的打擾弗利斯先生。」

  戰爭時期的人和事,寄托在了一把琵琶上,很難不叫人動容。

  莎拉幾乎聽得落淚,任何一個懂得音樂的人,都會為了傳奇樂器的下落不明而悲傷。

  可惜,弗利斯顯得尤為平靜。

  「哦——」

  他聽完,拖長聲音挑眉看向鍾應,「也就是說,其實你們根本不確定,我剛剛拍下的琵琶,是不是你們找的木蘭琵琶。」

  商人總是理性的抓住重點,打碎了室內的安寧。

  鍾應確實沒有關於木蘭琵琶的資料。

  唯獨報紙上模糊的黑白照片,能見到木蘭琵琶梨形四軫四相十品的形制。

  但是有沈聆的親筆點評——

  「楚兄雄蕊琵琶行雲流水繞指纏綿,周姐雌蕊琵琶震古爍今巾幗楷模,二人共奏《木蘭辭》,不去辨明雕刻上花蕊雌雄,確如詩所云: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沈聆對兩把唐代琵琶印象深刻,又明確寫道:「唐代雕刻精湛嚴謹,雌蕊雄蕊巧奪天工,栩栩如生。我一個外行,只道琵琶別無二致,楚兄道破關鍵,我便能一眼看出雌雄分明。」

  鍾應由此可知,兩把木蘭琵琶雕花相似,只以花蕊分辨雌雄。

  這樣的特徵在琵琶雕花上極為罕見,他端詳過無數雕刻木蘭的琵琶,都是有花無蕊,或花蕊作為單純點綴,零星幾根,並不符合真實木蘭花花蕊形狀。

  真正的木蘭琵琶,必然花蕊清晰,雌雄易辨。

  「是的,我們還沒法確定。」

  鍾應篤定的回答道:「不過,如果能讓我仔細查看它,我肯定能夠知道它是不是我們找的木蘭琵琶。」

  「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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