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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快上去,打電話報警。」髒棉球像是在說給自己聽,隨後他走上了與牆壁相連的台階。我與他稍微隔開些距離,跟在他身後。就快到達一樓那扇門的時候,髒棉球停了下來。「我把這屋子拍下來,說不定能當證據。」說著他拿出手機就要拍照,此時的角度可以俯視整個地下室。

  就在那時候,門開了。

  我一驚,趕忙轉過頭去,發現是高杉站在門前,手裡還握著一根拐杖似的東西。那是獵槍。他迅速端起槍,毫不猶豫地發射了。槍聲在樓道內四處亂撞,不停迴響著。

  髒棉球倒了下去,我當然也被他撞倒了,兩個人就這樣順著台階滾了下去。鮮血從髒棉球的體內流淌而出,那血紅的顏色仿佛潤濕了我的視野。我的體內就像被釘進了許多楔子,劇烈的疼痛在周身漫遊著。

  ☆

  我跌回到地下室,抱著頭,不停地呻吟著,等待著疼痛消失。我的手指染上了血,被錘子敲開的傷口一直沒有得到治療,疼痛當然也無法消失。我有些害怕,難道這種感覺會永遠持續下去?可能我的神經已經放棄了掙扎,趨於麻痹了吧,漸漸地,我感覺疼痛有所緩解了。

  前方出現了一個人影。是高杉,他站在我面前。

  右前方,髒棉球蹲坐在牆邊。我很想知道他被打中了哪裡,傷情如何。

  髒棉球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我仍然不是很明白。我和他多久沒見了?初中畢業以後就沒見過了吧?

  那他為什麼要來救我呢?

  不管原委如何,毫無疑問他是無辜的。他只不過是專程來救我,沒有理由要為此承受傷害,遭受槍擊就更不應該了。

  被迫將玩偶抱在懷裡的小女孩,在房間內被那個人侵犯的晴子,被困在車內的小晴田,我看見了他們。我不想繼續連累其他人,絕對不可以。

  高杉手持獵槍,但並未舉起。或許因為此時我和髒棉球都無法行動了,他感覺不到有任何威脅。

  「你又是誰?從哪兒冒出來的?」

  高杉不耐煩地抱怨,抬腳踩在背靠著牆的髒棉球身上。可能是被踩中了傷口,髒棉球發出了痛苦的喊叫聲。

  「瞧你叫得跟鴨子似的,」高杉道,「再叫大聲點,再叫……」他說著腳上又繼續發力。

  「你從哪兒冒出來的?居然還弄壞了我的鎖。可惜這裡的警戒一旦遭到破壞,我就會收到通知哦。我回來就有你好受的了。」高杉舉起了槍,他以十分熟練的動作將槍口指向髒棉球。

  髒棉球驚慌失措,幾乎是口吐白沫了,他伸出手擋在面前。

  「你還想拿手擋子彈呢?」高杉忍不住笑了,立即伸手從屁股口袋裡掏出手機,「你等等,我給你錄下來。」

  他放下槍,轉而舉起手機開始錄像。

  髒棉球似乎並未理解對方此時的舉動,又或者其實他是知道的,他以一種接近下跪的姿勢,低下了頭。「我的孩子就快出生了,求你放過我吧。」他聲淚俱下地跪在地上,側腹部正在出血。

  我用手扶著膝蓋,坐起身來。

  「這視頻多有意思。」高杉拿手機對著髒棉球走近了兩步。

  他正背對著我。

  那個人,他就在那裡,用腳踹著我和風我,把本該屬於我和風我的人生踢得無影無蹤。我們的父親,他和高杉的身影重疊在了一起。然後還有小玉的叔叔。這世上有一種人,他們剝奪無力反抗者的尊嚴,仿佛那些只是腳後跟上的死皮,對此不以為意。

  這一事實只能選擇承認,可對於他們,我們也無須再忍耐了。

  我一轉頭,發現了地上的玩偶,我伸手將它拽到身邊。這個玩偶和我的負罪意識融在一起,一直存在於我的心裡。我想到死去的小女孩。她很痛吧?很害怕吧?

  腦袋裡全是憤怒,同時還有一個冷靜的自己,他明白「我無法彌補任何事情」。

  不管我做什麼,那孩子已經不會再回來了。就好像踐踏蹂躪我們的那個人死於車禍時,我們的人生也隨之一去不返了。

  我想狠狠地咒罵。

  面對一件明知無法彌補的事情,卻要拼命到這個地步,我真是傻啊。

  還有失落。

  但眼前這樣一個人,我也不打算讓他任意妄為。

  我在玩偶里尋找著,很快就找到了它。一切都還是初中時記憶里的樣子,我用右手的手指捏著它拔了出來。

  是釘子。

  那顆釘子仿佛要堵住什麼似的插在玩偶身上,它一直都在那裡。

  我鼓舞著身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鞭打著自己,站起了身。我知道,現在正是機會。

  要讓他吃我一擊,我想。只要我能將釘子扎進他的身體,就能使他停止動作。

  高杉轉過身來。

  獵槍對準了我,我連咂舌的機會都沒有了。一聲巨大的槍響之後,我的腿燃燒了。一股熱流湧出,我感覺大腿好像飛了出去。

  我的左腿被擊中了,我感覺到了疼痛。因為頭痛,體內的警報一直沒有停過,現在只不過是又混入了一個新的警鈴而已。劇烈的疼痛,再加上另一陣劇烈的疼痛,又能改變什麼呢?

  高杉拾起手機。他忽然向我開槍,所以手機掉到地上了。

  我喘不過氣來,呼吸急促,胸口劇烈起伏。

  「聽我說,如果我們在這裡出事,你會有麻煩的。」事到如今,髒棉球還試圖尋找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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