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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我說起了色拉油的事,即便時時被高杉打斷,我還是談起了那個,也就是從我兒時起就有的經歷。

  ☆

  第一次對那個有了認識,是在成為小學生之後。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經歷,是五歲時渾身塗滿色拉油的那次,當時我並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另一個我——恐怕這個叫法也夠惹人厭了,接下來我還是以「風我」為名字來稱呼他吧——風我好像也一樣,他後來也說過「意識到那個是在小學二年級過生日時」。

  當時我在上語文課,漢字讀寫測驗進行到一半時,我把「十本」兩個字的平假名寫成了「じゅっぽん」,隨後又歪起腦袋尋思這寫法好像不對。我覺得一年級時肯定學過這個,於是抬頭四處打量教室,想看看會不會什麼地方寫有答案。正前方的時鐘進入視野,已經過了十點,大約十點十分的樣子。正琢磨著,我就感覺皮膚一陣發麻,身體保持著坐姿動彈不得了。我在心裡「欸」了一聲,包括握著鉛筆的手在內,周身有種被薄膜裹住的感覺。它沒有靜電那麼強烈,也無痛感,正好前一天電視裡播了被海蜇咬到後中毒的內容,我便迷迷糊糊地覺得就是那種感覺。正想著,面前就出現了一塊黑板。

  我坐在了黑板前。我慌忙起身,聽見右後方傳來一個男性的聲音:「哎,你可別拿鉛筆在黑板上寫字。」

  我身後的眾人隨即鬨笑,笑聲都砸在我背上。

  我正手握鉛筆面對著黑板。

  用鉛筆代替粉筆確實古怪,那樣子應該很滑稽吧。不過我也有話想說。

  剛才明明還在做漢字測驗呢。

  黑板上寫著數字,是剛學過不久的九九乘法表。

  忽然從語文課跳到了數學課。

  是我睡著了嗎,還是考試後的一段記憶沒有了?是因為寫不出「十本」的平假名,我自暴自棄了?哦,對了,正確答案應該是「じっぽん」。

  「拿著粉筆。」這時老師走上前來,把手伸到我面前。

  不對勁。

  我意識到出錯了,雖然我不確定是否應該稱之為出錯。隔壁班的班主任岡澤老師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們班的班主任隆子老師不在時,他臨時負責兩個班,到我們班代過課,但隆子老師剛才還在班上分發漢字測驗的試卷呢。

  我正摸不著頭腦的時候,岡澤老師說了一句話,那句話十分重要,它正好能作為證據來揭露事情的真相。

  「風我,這九九表你要再記不住,可就不好辦了。」

  老師以為我是我弟弟。應該說,這裡是弟弟的班級。

  數學課下課後,我像急於浮出水面呼吸般衝上走廊,正碰著風我從我的班裡過來。他的臉上滿是無法掩飾的困惑,我應該也一樣。

  我們太過狼狽,以至於都說不出話來,只能拿手互相指了指對方的班級,又指了指對方的身體。

  我們在不知不覺間對換了位置。

  「這是怎麼回事?」首先開口的是風我。

  「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麼呀?」

  課間休息很快結束,我們回到各自原本所在的教室。我們只能帶著疑惑回去,還要勉強說服自己,那是兩個人同時搞錯了教室。

  不過,事情不止一次地發生了。

  時間剛過十二點——現在我可以斷定,那是十二點十分——我正在吃學校提供的午餐,那種被薄膜包裹渾身發麻的感覺再次襲來。

  我正要把麵包塞進嘴裡,身體就僵住了,正覺不妙時,眼前就出現了不同的景象。雖然還在教室里,可我坐的位置不一樣了。我剛咬了一口麵包,面前的托盤裡卻還有一個。而且那些正負責將桌子拼在一起好讓大家吃飯的同學,全是隔壁班的。

  我趕忙從桌框裡抽出筆記本,差點沒把麵包弄掉。確定上面的姓名寫著「常盤風我」後,我陷入了恐慌。我雖然這樣,腦子倒還算靈光。我估計,自己可能又和風我對換了。

  「瞬間移動!」風我兩眼放光地說道,「前不久,我看過的老動畫裡也有這樣的。那人牙齒里有個按鈕 (2) ……」

  「那是加速裝置。」

  那時候,我們放學後總是先在校門口碰頭,然後一起走回家。

  「到底是雙胞胎,關係真好。」不知為何有些老師這樣說我們,仿佛他們看見了什麼美好的風景。也有同年級學生打趣,說我們是「一雙鞋」,或許是因為母親嫌麻煩基本讓我們穿一樣的衣服吧。人們總把我們看作一對,說我們有美好的兄弟情誼!附近的有些鄰居見到我們也面露微笑。其實不像大家所想的那樣,雙胞胎並不覺得彼此有多特別。在我們看來,那只不過是因為我們害怕獨自回到被父親的暴力和肆意妄為所支配的家而已。有好幾次,沒留神先回家的那個被父親臭罵:「你到底是優我還是風我啊?長著一樣的臉,真叫人噁心。」當然,兩個人在一起,照樣有被罵噁心、挨踢的時候,但至少可以分擔痛苦,所以兩個人一起還是比一個人強。

  是的,分擔。我們唯一有過的武器,無疑就是「分擔」。我們能存活至今,可以說都拜這武器所賜。

  語文課上發生的事——對風我來說是數學課——在吃午餐時也發生了。那之後,經常發生。

  「優我,我弄明白啦。」風我得意揚揚地說道。

  我能想像出他將要說什麼。「是呀,每隔兩個小時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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