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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沾了汁液的手指在空中揮舞了幾下,正要氣餒放棄之時,一隻修長骨感的手越過她,輕輕鬆鬆便掰下了那一叢桑葚。
姜黎站穩回頭,水潤潤的眼霎時一亮。
「霍珏,你不是去書院了嗎?」
「我同山長告了假,過來後山給蘇伯尋些藥材。」
不知為何,少年低沉磁性的聲嗓聽著格外溫和繾綣,聽得姜黎心裡頭的小鹿又開始橫衝亂撞。
她期期艾艾地開口:「那你幫我摘桑葚,可好?」
霍珏眉眼低垂,笑著應她:「好。」
少年身高腿長,比姜黎足足高了一大截,摘起桑葚來便如探囊取物。
旁人摘桑葚,那便是摘桑葚。
可霍珏摘桑葚,卻如同烹茶煮酒一般,骨子裡流淌著風神秀徹的雅致。
姜黎從許久以前便發覺了,霍珏與旁人是不一樣的。
再是襤褸的衣裳都遮不住他身上那股吸人目光的風華。
她很難形容那種感覺,仿佛霍珏這樣的人,不該出現在朱福大街。
就像天上的雲不該出現在地上一般。
小娘子站在他身側,看著日光從蔥蘢的枝葉里探出,在他臉上勾勒出深邃幽遠的輪廓,目光一時有些移不開。
絲毫沒發覺少年因著她的目光,動作刻意放緩了些。霍珏知曉姜黎喜歡看他的臉,他便立在那,由著她看。
直到一道重重的「哐當」聲響起,才側過臉。
卻見少女紅著一張臉小聲道:「糟了,竹籃不……不小心掉了。」
籃子裡的桑葚本來快滿了,這一掉便掉出了小半框,骨碌碌滾在地里。
還有幾顆落在姜黎的百褶裙上,流下深紅色的汁液。
「無妨,再摘便是。」
少年說罷便從袖口拿出一塊粗布帕子,蹲下身,輕輕地將姜黎裙擺上的汁液擦走。
姜黎盯著霍珏黑黝黝的頭頂,心臟「撲通撲通」直跳,臉越燒越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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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黎一路紅著臉回了朱福大街。
快到楊記酒肆時,霍珏突然頓住腳步。
「阿黎。」他輕聲喚。
姜黎倉促停下,眨巴了下濕潤的眼,提著竹籃的手下意識捏緊:「誒。」
霍珏纖長的眼睫緩慢垂下,垂在身側的右手,食指與拇指緩緩摩挲了兩下。
「這次縣試,我得了案首。」
案首?
姜黎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那是頭名!
她心中一喜,身體不受控地就要蹦躂幾下,卻礙於心上人站在身旁,硬生生將踮起腳跟壓了回去。
「霍珏,你,你太厲害了!」姜黎的聲音雀躍得就像枝頭上的喜鵲,她是真的為他高興。
十年寒窗苦讀,等的不就是這樣的時刻嗎?
能得案首,至少一個秀才之名能穩穩噹噹收入囊中了。
少年聞言微微側頭,長眉舒展,眼眸含笑。他似是被姜黎感染了些許歡快,唇角提了起來。冷淡的眉眼霎時多了絲溫柔。
她既然喜歡他拿案首,那他在往後的考試便多拿幾個案首給她。
只要她快活,讓他做什麼都成。
姜黎可不知霍珏心中打定了主意要給她多拿幾個案首回來,見他如此出息,便想著要表示一下,遂笑著問道:「霍珏,你想要什麼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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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黎回到酒肆時,楊蕙娘正在清點酒窖里的存貨,見她提著一籃子桑葚,便道:「怎地又要做果子酒了?酒肆里賣得最好的是高粱酒和雜糧液,果子酒不夠烈,不會有什麼好的銷路。去歲你才做了二十來缸果子酒,都還未賣出去呢。」
楊記酒肆坐落在朱福大街的街尾,地理位置天然不占優。
但正所謂酒香不怕巷子深。
楊蕙娘憑著家傳的釀酒手藝,釀出來的酒又烈又香又醇,其中高粱酒與雜糧液是最受推崇也賣得最好的。
也因此,楊蕙娘平時只要求姜黎釀這兩樣酒。
姜黎打了一桶井水,將桑葚放進桶里,一顆一顆洗淨,邊洗便對楊蕙娘說:「娘,平日裡在酒肆買酒喝的都是男子,你有沒有想過做女子的生意?」
姜黎這話直接將楊蕙娘給說楞了,以致於她一時忘了自己數到了哪一缸。
「女子的生意?」她轉身看向姜黎。
「是呀。」姜黎笑眯眯道:「我從前釀的青梅果酒、桃子果酒、還有旁的果子酒,娘您可沒少喝呢!我琢磨著,同娘一樣喜歡喝果子酒的女子定然不少。」
楊蕙娘細一琢磨,眉峰先是一揚,旋即又一緊:「可平日裡能來酒肆吃飯喝酒的多是男子,你上哪找那麼多愛喝果子酒的女子來?」
姜黎自然想到了楊蕙娘的顧慮,這些問題她都考慮過。
「娘,我知道女子出門不易,那我們就反其道而行之,親自把酒送上門去呀。尤其是大戶人家的當家主母與閨閣千金,若是她們能瞧上咱們楊記的果子酒,那不僅能掙錢,還能給楊記揚一下名呢。」
姜黎從去歲便想著要試著賣果子酒了,若是桐安城的那幾家大戶能相中楊記的果子酒,那這些果子酒何愁沒有銷路?
要知道,那些後宅主母、名門閨秀每年要辦的宴席可是不少啊!
姜黎說得頭頭是道,楊蕙娘當了十數年酒肆掌柜,心裡也隱約覺得自家女兒說的未嘗不是一條開源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