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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入土之前,查文斌又給那罈子上貼了一道符,我問他這是什麼意思,他說大概就是提醒後人要是挖到了這罈子別打破,這裡面裝的是骨灰。

  看著那個酸菜罈子,我沒有笑,原本我心裡非常鄙視這個人,但是當胖子把它像個垃圾一樣丟進土坑裡的時候,我突然覺得他真的很可悲。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時間和過往對於人來說不過是浮雲蒼狗,白駒過隙。

  回去的路上,我們兩個冒著風雪一路沉默,唯獨胖子一個人不停的嘰歪,我也懶得搭理他。

  「文斌。」突然對他喊道。

  「嗯?」

  「我們去美國吧。」

  「為什麼?」他問道。

  我停下了腳步,轉過身看著他,看著他那無比憂鬱的眼神,我想起了那個人,天真爛漫和美麗精靈的那個人。

  「去找她。」

  查文斌沒有回答,他只是停頓了一下然後嘴角笑了一笑,再然後他便一個人獨自往前走了。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胖子敲打著我問道:「去美國幹啥,你懂美國話?」

  「不懂。」我拍著胖子的肩膀道:「我倆都不懂廣東話不一樣混的很好嘛,指不定美國那邊的破爛比小日本和台灣的更強呢。」

  胖子顯得很開心的樣子,大笑道:「哈哈,好小子,咱們的破爛事業要做到全球了,將來我要做全世界最大的破爛王!毛主席教導我們,美帝國主義不過是紙老虎,讓我們這些生在紅旗下,長在新中國的革命熱血份子殺過太平洋,去席捲他們的破爛吧!我一定要對待他們的破爛就像秋風掃落葉一般,毫不留情,哈哈!」

  那個年代去美國是一件很遙遠的事情,不同的教育,不同的信仰,不同的人生觀和價值觀,但是那個年代去大洋彼岸可謂都是精英,真正的社會脊樑。剛剛經歷文革的我們還在為各種糧票肉票爭論不休,一台黑白電視機都得托關係,而那邊已經步入了計算機時代。好在兩國剛剛修補了關係,美國也掀起了一股研究東方的熱潮,尤其是中國古老的文化,這是袁小白寄過來的信里說的。

  事兒遠遠沒有我想像的那麼簡單,至少對於查文斌來說是這樣的。

  據打聽,我還有一個表姨夫的出喪也不是那麼的順利,他們家離著我們洪村有一百多公里,屬於另外一個縣的管轄區,第二天聽我家老頭子說那邊鬧的不比我們這裡動靜小。

  晚飯的時候我們說起了這個話題,就問我爸道:「那個姨夫那邊咋個了?」

  「他們是今早出的殯,也是聽說你們這邊鬧出這麼茬子事兒臨時決定的,說是一天都不該再家裡多放了。那邊幾個親戚去了,聽他們回來說那人不見了,說是死了就擱在床上捂著,本想等過了初七再發喪,一直沒動過,回去一瞅,床上沒人了,屍不見了。」

  胖子喝了口酒道:「詐屍啊?」

  「誰知道啊,最後找是找到了,不過挺玄乎。他們家是大戶人家,有個祠堂,明清年間出過三代秀才,小憶你應該還有印象,十二歲那年帶你去過。」

  聽我爹這麼一提我還真記起來了,他們那個村叫做狀元村,我那表姨夫姓周,那村子有一半的人口都是這個姓。我記得他們村特別不同,清一色的都是徽派建築,白牆、黑瓦,家家戶戶都有馬頭牆,上下兩層結構,磚木的。我那表姨夫家以前也是大戶,有七八間屋子,後來解放了充了公又給分配他家四間還了,那個地兒最讓我印象深刻的就是有個大宅子,跟廟似得,那就是周家祠堂。

  這周家祠堂是不讓小孩進去玩的,我那年去是我那表姨嫁過去,我作為女方親戚跟著一塊兒的,那會兒表舅姥爺還在,我們幾家關係還湊合。我跟幾個表哥表姐就在他們村里閒晃,晃蕩的時候就摸到了那個祠堂那兒,門是開著的。小孩子總喜歡去搞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我也不例外,我見那大門口有一對石獅子就趴在門縫裡往裡看,中央的位置是個香爐,有一天井,四周都是屋子。

  那些個屋子全都沒有門,裡面掛著黃色的、紅色的各種布條子,我們幾個孩子就先後溜了進去,後來我只記得一直到天很黑的時候大人們才照過來,為那事兒我差點沒讓我爹給揍死。

  當然,小孩子說話,大人是不會信的。

  我和幾個孩子在那祠堂里玩的是不亦樂乎,為啥?因為那祠堂里人多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下百來號人,推門進去一看才發現裡頭再唱戲,有個戲班子正在裡面唱著《穆桂英掛帥》,那年月哪有比戲更好看的啊,我們幾個孩子就擠了人堆,一場戲看完不知不覺得忘記了喝喜酒的事兒。

  不過這兒更熱鬧,那邊上放著酒肉糕點,想吃自己拿,想喝自己倒。我第一次覺得自己簡直是遇到福利院了,這兒的生活也太美好了,我們幾個孩子玩的是樂不思蜀,那些人臉上都是笑吟吟的,我記得坐在最中間的是幾位老人。他們穿的衣服很奇怪,都是黑色的那種長褂,上面繡著「壽」字圖案,那台上的穆桂英長的俊,舞得更棒。

  我就跟著那些人拍手叫好,反正等大人們來找我的時候,我好像是睡著了,四周一片漆黑,戲也散了。臨走我被我爸揪著耳朵出去的時候,我回頭瞟了一眼,好像看到那些屋子裡擺放的全都是棺材……

  第七十六章 狀元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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