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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樣,我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究竟我倆會躲到什麼時候。好在這林子裡吃的不缺,野菜、野味,自己也還種了點玉米。到底是下過鄉學習過的,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我記得那是七月的一天,白天的雲參雜著一點黑,黑里仔細看還帶著點紅,那雲是一浪一浪的呈波紋狀鋪天蓋地的。到了晚上夜空又是一片璀璨,白天的時候查文斌在破屋前納涼就說看著今天的天象有點不對勁,他這人只要無雲就會看星象,反正他那人無聊的很,我只能自己和自己玩。

  那天晚上格外的悶熱,我在屋子裡翻來覆去的就是睡不著,拿著棕櫚樹枝做的扇子靠在他邊上的大石頭邊睡覺。

  我睡的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是幾點了,突然他過來把我從夢裡給推醒了,跟我冒出來一句:「小憶啊,搞不好要出點事兒啊。」

  好不容易有點要睡著了,我正睡的香,含糊的回應道:「哎喲,我們這老林子裡你放心,紅小兵們不會摸上來的。」

  「不是,你起來看。」他一把把我從石頭上拖了起來,然後把我拉到空地上對著天空說:「你看那,看到麼,那顆星星是中天紫微北極太皇大帝,最近隱約有黯淡的跡象。」

  在我眼裡,天上的星星都是一樣的,哪有什麼區別:「那麼多星星,我哪知道哪顆啊,不是誰都跟你一樣從小就是個小神棍。」

  「你看啊!就那顆,顏色泛紅的那顆,它的四周你看,就是有流星划過的那顆。」說話間,天邊正中偏北一點的位置剛好有一顆流星划過,這巧讓我也看見了。

  「流星嘛,有啥大驚小怪的,夏天常有的事兒。」

  「我數了一下,這已經是第八顆了,每一顆都是經過同樣的軌跡,我總覺得好像今晚要出事,還是大事。」

  「我說查爺,這都幾點了,估摸著一會兒都要天亮了吧,您不睡我還想睡呢,你慢慢數吧,我走了。」我又繼續回到了那塊大石頭上,一會兒工夫又進入了夢鄉。

  要說,那一晚要出事的確是有預兆的,本來這林子裡夏天的晚上蚊子是到處都是的,可是我那天光著赤膊睡在外面竟然沒有半個蚊子。還有,那一晚,林子裡格外熱鬧,所有的鳥兒從入黑起就不上樹,一夜到天亮就在空中盤旋。平日裡見人就躲的老鼠那天也格外多,我光在廚房就打死了七隻,山下村子的狗也一夜叫個沒停。

  第四十二章 相遇

  天邊「嗖」得又飛過一顆流星,尾巴拖的老長老長向著北方飛了過去,正巧這會兒一片烏雲不知道擱哪兒飛了過來恰好把那顆紫微帝星給遮擋住了,查文斌眉頭微微一皺心裡有了一個念想:難道……

  大約十分鐘以後,我感覺到睡著的石頭晃動了一下,我以為那是在做夢,翻了個身繼續睡。不料片刻之後一陣更大的晃動直接把我從石頭上摔落下來,我的手撐在地上感覺到大地在搖晃,那座用石板片蓋的屋子上面「嘩啦啦」得往下滑落石板。

  「地震!」這是一個從書上看到的名詞,僅僅是聽過而已。

  據說那一晚,在中國的某個地上,一夜之間有一座城市被完全抹平,死傷人數達幾十萬。當然這是後話,我們躲在山頭上哪裡知道這些。

  從那以後查文斌每晚都出來看星星,他有時還會擺出石子計算。我問他看出了個什麼所以然。他說,這片土地要出大事,而且很快了。

  天象和人事往往會有驚人的巧合。據說在1947年陝北志丹縣,有一天下午,西北方天空中有一團很大的火球向西南方墜落。當時陝北的老鄉都說:「蔣介石快完蛋了。」果然兩年多一點,蔣家王朝就崩潰了。

  1976年開春以來,周恩來、朱德兩位革命前輩相繼離開人世,唐山發生大地震,毛主席有重病有床,這其中難道真蘊涵什麼預示嗎?我不得知,或許他心裡早就有了答案吧。

  那年9月,毛主席病逝,全國陷入了一片哀悼中,我們在山上,但是查文斌卻在頭一天就已經告訴我了:那顆紫薇帝星沒了。

  又過了一個月,秋,四人幫正式倒了台,全國的各種冤案都被陸續平反。當我看到我家的煙囪第一次冒煙的時候,我知道,我可以回家了。

  家,我離開了整整一年,但是我總算還有一個家。接下來的時間是平反和無窮無盡的調查,我因為是逃離的,知青的手續還在東北,這邊的戶口又落不下,分不到糧票也拿不到工分。好在當時都知道我父親的冤案,組織上也沒太難為我,只是把我和查文斌帶到縣城裡去做了記錄,登記在冊,這是我最後一次見他,那是1976年的臘月。過年前,我收到了北方寄來的照片,我、胖子還有袁小白跟查文斌的合影,不知道他們三人有沒有各自收到。

  1977年農曆春節,我曾經去過五里舖,但是查家沒有人,聽他們村裡的人說查文斌走了,在一個月之前和他那個瘋瘋癲癲的師傅一塊兒走的。那也是我第一次看見他家,兩間土坯房,有一個籬笆圍成的院子,院子裡有一棵棗樹。過節,家家戶戶貼紅掛彩,唯獨這家門框上寫著一副白底黑字的喪聯。

  1978年,我是在洪村度過的,父親的問題基本被調查清楚,他是被冤枉的,母親也同樣清白。但是經歷了這一波折騰之後,他們倆都老了,一下子就頭髮花白,因為常年被關在陰暗潮濕的地方,我的父親得了嚴重的關節炎,以至於再也不能下地;而我的母親也同樣落下了病根,她的腰受到了重創,據說是被那些人用碗口粗的木棍打的,原因是她不願意指認我父親是個特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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