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7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豈有出家人謀害縣公,卻在本寺里去行兇的?

  況且,說我寺僧眾先向縣公動手,誰人能證明?

  難道單憑縣公自己的話,便能定我寺重罪嗎?

  為何不是縣公先向我寺僧動手?」

  這話,頓時令狄仁傑也為之一窒。

  空性法師,頗難對付啊。

  不光邏輯縝密,而且熟悉大唐斷案的章程。

  以唐六典而論,任何案子,都講究孤證不立,至少有兩樣可以交叉印證的實證。

  另外,涉案人須迴避,其證辭不予採納。

  這一點,與後世相同。

  所以從斷案流程和章程看,無論是蘇大為說白馬寺僧對他動手,有對大唐縣公行兇的嫌疑。

  還是白馬寺僧說是蘇大為先動手,甚至有放火的嫌疑。

  到了大理寺這裡,都只能持疑,不能做實錘證據。

  誰先動手,這是一個玄學問題。

  而若從大唐皇帝李治的角度,怎麼定罪,定誰的罪,這是一個政治問題。

  既不能草率將白馬寺定個謀刺縣公之罪,又不能將蘇大為定個殺僧放火罪。

  李治的意思是暫且拖住,大理寺按章程慢慢查,尋找更和適的解決方案。

  誰先動手可以擱置。

  但白馬寺昨晚被蘇大為殺了方丈無塵,殺了一眾棍僧,殺了四聖僧中的空玄。

  這是無數雙眼睛看到的。

  無論如何,一個殺人之罪,難以推脫。

  衙門裡的空氣立時變得凝重起來。

  狄仁傑看一眼穩如老狗的蘇大為。

  心中第一感到當今聖人李治在朝堂上那種無奈。

  你丫是疑犯,不要一副事不關及的模樣,好麼?

  再看一眼眼神不善的大理寺卿郝紹常。

  腦中急轉。

  他雖斷案如神,性情剛直,但非不知變通。

  像白馬寺僧和蘇大為的案子,就不是那種簡單的殺人案。

  而是涉及朝廷、縣公、佛門、異人等多重交織在一起的政治事件。

  「此案……」

  狄仁傑字字斟酌,緩緩道:「此案現在還在偵辦階段,無論是白馬寺僧眾,還是開國縣公,本寺都不會偏聽偏信。

  本寺辦案依大唐律法,絕不會姑息違律者。

  這一點,還請諸位放心。」

  按狄仁傑的性子,說的自然是大實話,也是他心中真實想法。

  如果蘇大為真的有罪,他也只會稟公辦理。

  最多是捨去自己官身,求聖人法外開恩,不要治以極刑。

  但這番心思,只在他的心中,卻是不便說出口。

  郝紹常微哼一聲:「狄少卿既說要稟公辦,那想必定會有一個合理的交代。」

  說完,又向著空性僧施禮道:「法師,此案確實需要多多查證,法師你看……」

  所有人都在想,空性既然代表白馬寺來大理寺,必然是來興師問罪,給大理寺壓力的。

  也必然不會善罷甘休。

  白馬寺沒法為難聖人,難道還不能為難一下大理寺,給大理寺點壓力嗎?

  空性緩緩起身,雙手合十:「有勞寺卿與少卿了,既然如此,貧僧先回去,過幾日再來。」

  嗯?

  這一下,出乎所有人意料。

  沒想到空性居然這麼好說話。

  他來大理寺,難道就是串串門子的?

  這不科學啊。

  往日白馬寺在洛陽,那些寺僧可以說是橫著走。

  向來囂張跋扈。

  何時這麼好說話了?

  正在狐疑間,卻見空性向著蘇大為道:「蘇縣公,貧僧有些話,想與你單獨談,可否?」

  郝紹常、狄仁傑,衙門中的官吏和差役,無數目光一下子集中到蘇大為的臉上。

  來了。

  早就料到空性來意不善。

  果然是衝著蘇大為來的。

  「可。」

  蘇大為微微頷首。

  狀極矜持。

  ……

  若是安文生或蘇慶節在此,見到蘇大為自矜的模樣,只怕又會喊出兩聲「裝逼犯」。

  但這玩意也不是蘇大為有意為之。

  而是一次次經歷戰場,指揮若定,手下鐵騎十萬,一場又一場仗餵出來的。

  洛陽白馬寺,建寺六百餘年。

  是為天下佛門祖庭。

  佛門大能和高僧輩出。

  在大唐一呼百應。

  這一切,或許會令洛陽官吏尊敬,小心翼翼侍奉。

  或者會令李治崇敬,又帶著幾分顧慮。

  但對蘇大為來說,神馬都是浮雲。

  他連吐蕃和高句麗這些強國都不放在眼內。

  又怎麼會把僧人放在眼內。

  什麼白馬寺住持,什麼十八棍僧,什麼四大聖僧,翻掌便殺了。

  皇帝做事要權衡各方利弊,他蘇大為不需要。

  修行到這一步,方才算是念頭通達。

  「法師要與我談什麼?」

  此時此刻,空性與蘇大為單獨來到大理寺外的巷陌中。

  這個位置剛好位於大麗寺與隔壁都察寺衙門的夾角處,既不屬兩大衙門,往來行人也少,倒是個適合談話的地方,不用擔心有人打擾。

  空性雙手合十,一張黝黑的臉龐上,長長的壽眉微動。

  沒急著回答,而是左右看了一眼。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