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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費放假,讓你休息,有什麼不好?

  待朝廷需要你的時候,自然就會起用你。

  沒見之前的蘇定方、薛仁貴,都是這樣嗎?

  正常人怎麼會為了這樣一個雪藏的命令,便做出如此瘋狂的舉動。

  下亂命令隴右老兵衝擊宮禁。

  還喊出清君除奸這種口號。

  圖啥?

  這一路蘇大為想了很久,可是想來想去,想不出能說服自己的答案。

  他專程來,就是想親口問一問王方翼,親耳聽他說出那個答案。

  為什麼?

  是受何人指使?

  王方翼不會是背後的那人,或許他也只是被人利用的工具。

  就在蘇大為這樣想的時候,王方翼目視他,冷靜的道:「就是我,沒有別人。」

  「你清楚你在說什麼嗎?」

  第三十三章 當時明月在

  夕陽的霞光降下。

  如同橘色的紗蔓籠著庭院。

  院中枯樹沉默不語。

  遠處殘池水面,數片枯葉飄浮,如同孤舟。

  王方翼的臉籠在晚霞上,透著一種神秘笑意。

  他的嘴角微微上挑,那張比蘇大為更加剛毅黝黑的臉上,雙眼光芒閃動,以一種回憶的口吻道:「我早年喪父,母親被婆婆同安大長公主排斥,遷居到鳳泉墅。

  年紀尚幼時,就與其他雜役一起開墾農田,種植樹木,修繕圍牆和房屋……

  在我的記憶里,從未享受過親人的好處,只有長大後結識的一幫兄弟肯幫我。

  其實這麼多年,我一直很奇怪,我與王皇后雖是堂兄妹,但並不如何親近。

  就算當年我落難時,那些堂兄叔伯,也沒一個幫過我。

  為何王皇后被廢,我亦要受牽連?」

  「王郎君。」

  「我從一方大將,被貶為長安令。在任上,我謹言慎行,懲治豪族,豪族們都恐懼之至不敢有異動。

  好不容易陛下命我為瀚海都護司馬,卻又因事獲罪降職為朔州尚德府果毅。

  連母親離世,我都未能趕上見她最後一面。」

  說到母親,王方翼一雙虎目微微泛紅,隱有淚光浮動。

  「一回長安,就聽說兄弟趙持滿被武后處死,暴屍於市……」

  他雙眸帶著淚光,投向蘇大為:「換你,你怎麼做?」

  蘇大為沒有回答。

  他能感覺到從王方翼身上透出的悲涼之氣。

  作為一個武人,最大的夢想,便是馳騁沙場,替大唐開疆拓土,覓個封侯拜相,凌煙閣上留名。

  而在王方翼最銳意進取之時,先是因王皇后之事被牽連,接著又是被貶,母親去世,兄弟慘死,暴屍街頭。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就如同在人心口上捅刀子,還要將肉一塊塊剜出來。

  究竟有多強大的內心,才能保持著精神正常。

  「趙持滿被殺,屍體被拋在路邊,沒人敢替他安葬,我對人說:欒布哭祭彭越,是義士;周文王埋葬屍骨,是仁;如果不講義氣、不講仁德,何以侍奉君主呢?於是前往哭祭趙持滿,將他的屍體安葬。在那個時候,我就存了死志。」

  「王郎君,事情都過去許久了,死者矣已,活著的人,生活還要繼續。」

  蘇大為緩緩道:「你我都要朝前看。」

  「朝前看嗎?」

  王方翼哈哈笑了兩聲,轉向蘇大為:「我聽人說你曾厭惡軍旅,並對人言好男不當兵。但當年李大勇死在百濟後,你竟自告奮勇,主動請求前往遼東,最終大破百濟,手刃仇人。」

  他的眼裡有光芒在流動,似激盪,似讚嘆。

  「我那時就想,原來蘇大為同我一樣,是一個有一腔熱血的好男兒。」

  提起李大勇之事,蘇大為的背脊不由挺拔,神情一肅:「若非大勇當年引我入異人之門,我現在或許還只是個尋常的不良人,或許在哪次任務中便死掉了,若沒有他,便沒有今日的我。」

  「所以,我們一樣。」

  王方翼雙眼轉頭看向院落。

  從他的視角看,是看著院裡的枯枝殘水。

  然而他的雙眼並沒有焦距,仿佛透過那些景像,看到很遠的地方。

  「王郎君,這事我不信是你一人做的,究竟是誰在你身後?」

  蘇大為聲音懇切道:「你若供出幕後之人,我會向陛下求情,求他從輕發落,大不了就是流放嶺南,過得幾年,待風頭過去,還可東山再起。」

  「這話,你信嗎?」

  蘇大為一時啞然。

  所謂向李治求情,當然不是客套話,而是敬重王方翼對兄弟之義。

  但是求情歸求情,結果也是可以預料的。

  謀逆之罪,乃大唐十惡不赦之罪。

  絕對沒有放過的可能。

  而此時的蘇大為,也有些理解王方翼的心情。

  原本想要建功立業,卻受王皇后的牽連。

  好不容易立些功勞,但又因罪被貶。

  唯一的親人,母親去世時,都不及見一面。

  最好的兄弟,又橫死於市。

  若換自己在他的位置,並不會比他強。

  或許,在那個時候,自己已經豁出一切,轉而報復大唐了吧。

  然而王方翼並沒有。

  他仍是回到軍中,從裴行儉身邊一點一點的積功為大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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