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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娘原來也是道家一脈,我在長安倒是認識不少高道,九娘的師父是?」
「我師父姓張,單名一個果字,號廣宗道人,師父他修為精深,不過一向都是隱居,不喜外人,總管多半沒聽說過。」
「廣宗道人?」
蘇大為不由失笑:「確實有些陌生,還以為九娘拜師,定然是天師一流的人物。」
「我師張果雖然名氣不顯,但論道法,也未必比天師差了。」
蘇大為想笑,但心裡卻咯噔一下,張果?難不成是那個八仙里的張果老?
聽說在武則天和玄宗時,都曾召見過他。
不會真是八仙里的張果老吧?
還是湊巧同名?
他上下掃了一眼孫九娘,只覺得她比十餘年前,修為精進不少,但比自己還是差了一些。
孫九娘此時見寒喧已畢,伸手指了一下身邊略顯侷促的王勃道:「其實今天來見總管,既為前緣,又為私情。」
「為了子安的事?」
「總管聽說了?」
「知道一些,但知之不詳。」
蘇大為的目光投向王勃:「子安,此次入蜀,是犯了何事?」
這已經是看著以前一點香火情,還有孫九娘在場,給他留了面子了。
至於王勃犯的事,蘇大為早記起來了。
也是合該命中有此一劫。
王勃入了沛王李賢府後,通過文才獲得李賢欣賞。
但卻因為一篇《檄英王雞文》,惹怒了李治。
事情起於沛王李賢與英王李顯閒遐鬥雞戲耍,當時李賢也是一時興起,令王勃即興寫一篇文。
結果王勃一揮而就,作出《檄英王雞文》。
這文一來二去,不知如何傳到了李治的耳中,待看過全文後,李治勃然大怒。
李唐皇室,天然就帶著一份原罪,源自太宗李世民。
那就是——至親相殘。
李治對此萬分敏感。
檄文,自古用於徵召,曉諭和聲討、揭發罪行,有極強的批判和敵對意識。
李治當時拍案而起,怒道:「歪才!二王鬥雞,王勃身為博士,不進行勸誡,反倒作檄文,挑起二王相爭,此人應立即逐出王府。」
於是,王勃被逐出長安,被貶蜀中。
要說王勃冤嗎?
一點也不冤。
挑動二王相爭,是政治事件,同時也是李唐宗室大忌。
你要說王勃無意?
就算他本無此意,凡事最怕起頭。
有了這個源頭,二王身邊,絕不會缺少幸進之徒。
多少事就是壞在人的一張嘴上。
哪怕李賢與李顯最初並無此意,時間久了,被手下一群溜須拍馬的人哄著,抬著,一來二去,只怕假戲真作,覆水難收。
真要到了骨肉相殘的地步,一切都晚了。
不論王勃有意還是無意,李治作為父親和帝王,必須施以鐵腕,殺雞駭猴。
而且以王家與皇后武媚的那種恩怨,王勃的舉動,很難不令李治起疑。
耳中聽著王勃略帶緊張的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與蘇大為知道的差不多,只是多了些細節。
孫九娘挺起腰肢,叉手向蘇大為行禮道:「我知此事挺為難,但我欠子安家一份人情,更重要是子安有大才,不忍此少年英俊因此失誤,而埋沒山野,故此特地厚顏來求總管。
懇請總管出手相助,若能幫子安一把,那麼王家與我,都欠總管一個人情。」
孫九娘是蜀地妹子的性情,說話乾脆通透,沒太多彎彎繞繞。
蜀地多雨多煙瘴,但這裡的妹子,卻一直火辣多情,哪怕千百年後,也未改變。
多看孫九娘幾眼,發現她看王勃的眼神,有那麼一絲異樣。
惹得蘇大為心中暗自猜測,究竟是九娘與王子安的父親有那麼一段情,還是她……
咳咳,王勃還小,應該不會吧。
「若總管太過為難,就當我們未曾來過,是我唐突了。」
孫九娘見蘇大為沒回答,欠了欠身,伸手拉了一把王勃,眼看要走的意思。
蘇大為伸手下按:「且慢,茶還未喝。」
「總管貴人事忙,不敢多擾。」
喲嗬,這就翻臉了。
還真是直接。
蘇大為苦笑一聲:「容我想想,別急著走。」
孫九娘深深看他一眼,噗哧一聲,臉上寒冰破開,一把拉住剛要起身的王勃,再次坐下。
蘇大為想了想,伸出兩根手指:「第一,王子安此次惹惱了陛下,此事沒那麼容易轉寰,所以蜀中,他得待一陣。」
王勃張嘴欲言又止,卻被孫九娘兩根手指掐著大腿旋了一圈。
疼得他嘴角一抽,不記得要說什麼了。
蘇大為收起一根手指,只剩一根手指:「第二,既然九娘開了這個口,以咱們當年一起破蘭池宮案的情份,不幫說不過去,我會看機會,代為轉寰……」
孫九娘喜道:「有阿彌一句話,那我便安心了。」
「且慢。」
蘇大為忙道:「我要找機會,不可胡亂開口,而且我不能保證一定能成。」
「有你這句話,便夠了。」
孫九娘推了王勃一把:「還不謝謝總管。」
「子安……」
王勃叉手於胸前,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嘶啞道:「多謝總管援手之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