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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碩真,真的是你師姐?你們一個師承?」

  蘇大為忍不住問。

  但郭行真卻沒有理他,只是自負的一笑,略帶譏諷:「既然身陷囚籠,我所要做的事,已經失敗了,你們盡可以把一切髒水潑向貧道,唯死而已。

  貧道來長安前,早就料到事敗的後果,不必多言。」

  蘇大為搖搖頭:「你剛才說的承負和因果,我有不同的看法。」

  郭行真略揚起下巴,輕蔑的道:「要與貧道論法?你有何資格?」

  「我雖不學無術,但也讀過《老子》,也曾在玄奘法師座前聽經,能通佛道兩門。」

  「大言不慚。」郭行真冷笑:「你才多大,貧道師承天師,精修數十載,也只敢說於道一門,初窺門徑,你居然敢稱通佛道兩門?你怎麼不說自己通儒道佛三門?」

  蘇大為臉不紅心不跳,嘴角微微一挑:「待我有空把《春秋》和《論語》熟讀,就可以了。」

  郭行真微微一怔,然後捧腹大笑起來。

  他笑得顛狂,連眼淚都流下來。

  「狂悖之徒,我居然輸在你這種人的手上。」

  「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要亂說,彈劾你的可是許敬宗,冤有頭,債有主,這帳得算許敬宗頭上。」

  「可那些事,全是你都察寺查的。」

  郭行真一句話,蘇大為便閉嘴了。

  這話他還真沒法推託。

  「好了,貧道將死之人,你們給我定什麼罪都可以,但若問貧道緣由,貧道一句都不會多說,你們自己猜去吧。」

  郭行真狠狠一甩衣袖:「送客。」

  這貨還當在自己道觀里呢。

  在牢房裡擺出一副主人的模樣。

  蘇大為卻沒有笑,他想了想,伸手指了指牆角懸掛的一盞鯨油燈:「郭道長,你看那燈。」

  郭行真眼角餘光一掃,只見燈上的火光微微閃動了一下。

  蘇大為淡淡一笑:「敢問道長,以你道家之法,方才燈閃,究竟為何?」

  有條件要上,沒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

  只要引得郭行真開口,這事就成了一半。

  郭行真先是冷笑,心知蘇大為有意逗引自己,剛要開口,卻又猶豫了一下。

  「道長可有答案?」

  「此燈方才,因風而動,風乃陰陽二氣變化而成。」

  郭行真說了一個自認為得體的答案。

  這話剛出來,就見蘇大為大笑,逼格滿滿的道:「非也非也,燈火動搖,既不是風動,也不是燈動,而是仁者心動。」

  風動心動,乃是禪宗六祖慧能的一段佛門公案。

  據說有兩名僧人見風卷大幡,一時爭論起來。

  一個說,是風吹動幡,一個說是幡動了風。

  適逢六祖慧能從旁過,於是笑答:既不是風動,也非幡動,而是仁者心動。

  方才郭行真嘲笑蘇大為,認為他年紀太輕,道行不足與論。

  但架不住蘇大為腦子裡的典故多,直接來個文抄公。

  郭行真愣了一下,有些惱羞成怒道:「你……這是胡僧的狡辯。」

  「自胡僧沙門西來,我聽說在長安佛道兩門有數次辯法,但道門輸多勝少。」

  蘇大為雙眼直視郭行真道:「我說自己通佛道兩門,不算說大話。」

  郭行真由惱怒,漸漸平靜,微微點頭道:「若論口舌,你蘇大為的本事,倒比異人本事要長几分。」

  這麼說,也算是變相承認,蘇大為有資格與他論道。

  「我有幾個問題想問……」

  蘇大為才開口,卻見郭行真隔著牢門一伸掌:「且慢,你說自己通胡佛之道,請問是何宗何派?唯識宗可沒你這樣的狡辯功夫。」

  唯識宗,乃是玄奘法師所承的法門。

  意為剖析一切事物法,虛空不空,找出相對與絕對,以相見性。

  不許心外獨立。

  不擅空談講玄。

  見郭行真發問,蘇大為愣了一下,但他腦子極快,一轉念道:「我所承,乃玄奘法師所傳,教外別傳,以心印心。」

  「沒聽過唯識宗有這樣的傳法。」

  「不是唯識,是禪宗。」

  「禪宗?」郭行真有點懵,從沒聽說過這個宗派。

  但聽起來又有點唬人,好像真有這個宗派。

  要知道禪宗真正發揚光大,要到六祖慧能時期,這時還十分弱小。

  蘇大為左手做拈花狀,面含微笑:「教外別傳,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何如?」

  一束光,從牢房上的窗口透下,正照在蘇大為的身上。

  如聖似佛。

  郭行真,一時啞然。

  氣勢上完全被蘇大為壓住。

  「你方才所說承負不是貧道說的那樣,不知又有何高論?」

  這種問題,其實十分難回答。

  道門之內,也是宗派林立,各家有各家的說法。

  有公案,也有公認的一些東西,還有各家自己的法。

  這種情況下,蘇大為要拋出某種言論,令郭行真從內心認同和折服,不容易。

  但蘇大為並不慌張,而是侃侃而談道:「道說承負,既為因果,亦非因果。」

  「放屁!」郭行真怒道:「莊嚴佛法,即非莊嚴,你若拿胡佛那一套坑騙,不說也罷,請回吧。」

  「且聽我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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