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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芝沉默了片刻,終是決定不再理他,任他將這牌匾看出朵花來,獨自走上前去。

  走得近了,她才注意到有兩名小沙彌身著灰褐色布衣,立在門前灑掃,將落葉移至角落中,維持著門前的乾淨敞亮。他們注意到了虞芝二人,卻只抬眸一瞬,便又低下頭去,專注於手中的笤帚。

  這兩個沙彌瞧著才辟穀期,虞芝也沒有為難他們的打算,自顧自往裡走去。

  這寺門古樸莊重,敞開著,似是迎接四面八方而來的香客,但尚未踏上這門檻,虞芝便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壓力撲面而來,將她的身軀沉沉向下壓,四肢僵硬,幾乎動彈不得,再邁不開步子。

  虞芝雙眸眯起,沒等身後跟上來的謝朝兮伸手扶她,而是釋放出自身的靈力,開始與之抗衡。

  她不信命,自然不信神佛。這是她今生頭一回踏進寺廟,並不知曉這份抗拒之力是五蘊寺獨有,還是天下寺廟皆是如此。

  周身靈力溢出,將施加於身上的那份力量化去,虞芝勾了勾唇,裙擺微微揚起,步子踏下,輕得沒有半點聲響。

  畢竟不是來鬧事的,虞芝與謝朝兮來前亦打聽了些許佛門忌諱。

  她本以為謝朝兮這樣的性子應當對佛門寺廟極為了解,但沒料到這人似是與佛門無緣,竟也從未拜過佛祖。

  大抵他乃是修道,而佛修乃是參禪,二者並非同途,是以並無半點干係。

  對五蘊寺稍有了解之後,兩人自然也有所改變。

  虞芝今日並未佩戴任何環飾,連腰間常掛著的那枚瓔珞都被收進儲物玉鐲之中。她常穿的衣裙也從咄咄逼人的正紅色換做柔和清婉的淺粉,將身上的煞氣遮了幾分。

  謝朝兮更是將那身黑衣換了寶藍色的錦袍,端的謙謙公子,溫和有禮,任誰也無法將他與魔修聯繫到一起。

  五蘊寺的肅穆之氣幾乎將兩人籠罩在內,他們並未多做交談,而是沉默著往前走去。

  只是尚未走出兩步,眼前便有一位身著灰褐色僧袍的僧人出現,將他們攔在此處。

  這僧人三四十歲的面容,不知骨齡幾何,乃是元嬰期修為,瞧著在五蘊寺中地位不低。他一手握住一隻木魚,另只手持木槌,緩慢而穩定地在上面敲擊。

  不等虞芝開口,這僧人便念了聲佛號,主動說道;「貧僧法號空聞,見過二位施主。」

  虞芝的臉上帶著笑,朝他見了個禮:「空聞大師,不知大雄寶殿該如何去?」

  大雄寶殿乃是五蘊寺主殿,佛舍利便被供奉在此殿之中,給寺廟內眾多弟子跪拜參悟。虞芝縱然沒打算直接搶奪,此時也打算先去看一眼殿內情狀。

  若是那住持恰好沒在,她再見機行事。

  她說得溫和有禮,但這僧人的下一句話卻令她當即變了神色:「二位施主身上罪孽深重,恕敝寺無法招待。」

  這話說得嚴苛,就差將寺門關上,將他們兩人趕出去。虞芝來之前並不願與五蘊寺的僧人結仇,一番準備也是依著寺廟的規矩來。

  可這所謂的「罪孽深重」「無法招待」,實在是令她有些氣惱。

  她向前一步,就要與這禿驢爭論兩句。謝朝兮卻擋在她的身前,溫和的面容之上透露出幾分冷淡,對著那僧人雙手合十,見了個禮,說道:「這位大師,吾常聞佛度眾生,所謂『放下屠刀,回頭是岸』,大師卻將我二人攔於此地,是何用意?」

  空聞敲擊木魚的動作頓了頓,答道:「二位施主仍手握屠刀,尚未回頭。」

  「不見佛祖,如何放下屠刀?」謝朝兮反駁道,「若如五蘊寺這等向佛之地都無法接納我二人,一身罪孽如何洗淨,豈非今生今世要與佛祖無緣?莫非這便是貴寺待客之道?我佛慈悲,竟將向佛之人拒於門外?」

  他一連串的問句將空聞問住。空聞分明瞧出眼前這男子身上壓也壓不住的戾氣,身上背負的人命定然不少,他亦無法從這人的言語之中聽出一絲一毫的真心實意,心中知曉所謂的「洗淨罪孽」「向佛之人」都是紅口白牙的誑語,但這人既然話已出口,若將他們逐出寺中,難免有些不妥。

  一時之間,空聞竟啞口無言。

  他的目光在虞芝與謝朝兮二人身上來回掃過,沉默片刻之後,他才收起了手中木魚與木槌,說道:「既然如此,二位施主,請隨我來。」

  說罷,他轉身,將兩人往側邊一條路帶去。

  虞芝看著他的背影,抬眸望了佇立在另一端的九層高塔,頓了頓,帶著謝朝兮跟了上去。

  沿途四顧,她心中起了懷疑。

  這寺廟頂著「中洲第一寺」的名號,但卻沒見到幾個身著常服的香客,實在有些奇怪。不知曉是此刻沒趕到巧,還是這寺廟之中有何她並不知曉之事。

  穿過遍地落葉的小道,眼前出現一方水池。

  這水池似是活水,水色呈淡緗色,極淺,既細又窄,踩進去大抵也僅能沒過腳踝。水池盡頭是鵝卵石鋪成的地面,不知通向何方。

  有檀香自水中散出,到這兒之時尚未察覺,但稍稍待上片刻,這香氣便濃郁起來,縈繞鼻尖。

  空聞見兩人跟了上來,站在水池邊,解釋道:「此乃洗孽池,洗淨罪孽之意。若是二位施主果真有心禮佛,只消自此池中走過,貧僧自然會帶二位前往大雄寶殿,參拜佛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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