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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著他炯炯有神的明亮黑眼睛,這才想起來,上次坐飛機回來的時候,我們好像也見過呢。看他這樣子,應該是能夠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東西,我臉皮厚,睜著眼睛,說什么小姐姐啊,我怎麼不知道呢?他搖著頭鬧,說就有,就有!他媽媽趕緊攔著他,然後向我道歉,說不好意思,這小孩子,從小就愛胡言亂語,老是說一些讓人摸不著邊際的話——他姥爺都故去好幾年了,年年回來,他都說他姥爺給他講故事。

  我說大姐這事情有點兒玄乎呢,聽你這麼說,你家孩子莫不是開了天眼,能夠看通陰陽啊?她笑,說我年紀輕輕的,怎麼還信這一套封建迷信,簡直就是思想僵化了。現在都二十一世紀了,這麼愚昧,真白讀這麼多年書。

  見她不信,我也就不說什麼,聊起了家常來。

  她姓鍾,我姑且稱之為鍾大姐吧,她是栗平人,夫家是南方省鵬市的,老公工作忙,就帶著兒子到這邊來過春節了。她兒子小哲是04年出生的,還沒滿四歲。這小子調皮,討嫌得很,而且老是神神叨叨的,自懂事起就老是說能夠看見些不乾淨的東西,哭鬧好多回,她老公迷信,找了好幾個先生看過,還找了寺廟的高僧,也沒有用。

  我們從地下一直聊到了天上,在飛機上,我還好奇那些先生都說什麼,她不屑,說都講是開天眼。什麼開天眼嘛,完全都是小孩子瞎想,糊弄大人呢。小哲在旁邊鬧,跟他媽媽吵。我笑笑,問小孩兒你是真的麼?他瞅了我一眼,朝我吐口水,然後說老東西,走開點。我捂著臉苦笑,我這年紀,算得上老傢伙麼?

  鍾大姐連忙跟我道歉,找了餐巾紙給我擦。

  下飛機時,我對鍾大姐說,我略懂一些玄門奇術,她兒子確實是體質異常,能辨陰陽,但是這體質呢,說好也好,說壞也壞,很容易招惹邪物。之前她老公去廟裡面求的飾物很好,要佩戴著。我留一個電話,如果小孩子出現什麼狀況,又或者措手不及的話,給我打電話,都是老鄉,能幫忙的自然會幫一些。

  她將信將疑地看著我,但還是把號碼給記住了。

  到了南方市的白雲機場,我轉乘地鐵到了火車站,然後買了一張50多塊錢的火車票,轉車前往郴州,吳剛的老家。在市第一人民醫院裡,他正在等著我。

  第六卷 南洋降頭師

  第一章 額頭上的鬼臉

  說實話,這些年我也經歷過一些不為常人所知的東西和事情,但是,卻一直不知道怎麼解釋鬼魂一說。

  同樣的,所謂蠱、所謂靈異、所謂降頭,所謂殭屍,所謂風水堪輿,所謂陰宅陽宅……所有的這一切,我都無法從原理上去跟你們解釋說明。

  但是,我也無法說服自己,它們不存在。

  有人說鬼魂是有記憶的磁場,鬼魂和身體的關係,就像是電磁波和對講機的關係,相依相存,人死之後,對講機沒有了,但是電磁波仍在,或許會在別的對講機上面體現出一些信息來,這就是鬼魂。這個說法很有趣,好像似乎也有一些科學的根據。我個人的看法,是贊同《鎮壓山巒十二法門》裡面的部分論言的,即人生而有魂,死後靈魂自會歸於該去的地方。

  這個地方,叫做幽都(各地的叫法不一,這裡不一一贅述)。

  鮮有人知道幽都裡面的情況,知道的人,已然沒有任何痕跡留在這個世界上了。有假死的人回到人世,說的在一個黑暗的房間裡轉圈圈,一個大門,光芒萬丈,踏進去便是幽都,一個小門,黑乎乎,返回去便是人間。當然,這些我都沒有經歷過,但我可以肯定地說,至少不會像佛教裡面的地獄一樣,是個大監牢,要受盡苦難和刑罰。

  在我認為,佛教這一套,宣揚的是消滅個人慾望、忍耐順從、放棄反抗,這很符合統治階級的需求,關於地獄的論述,大概齊也是為了嚇唬在人世間飽受折磨的生靈——看看吧,相比地獄的生活,現在你們已經勉強不錯了,該滿足了。雖然我很認同佛教的大部分言論,比如勸人向善、比如因果循環、比如安靜心靈……十二法門裡也有很多佛家的摘抄,我大部分的手段也是佛教的真言,但是,我對「滅人慾」這一點,一直不敢苟同。

  歷史證明,欲望是人類文明進步的最大動力。

  後來我讀到劉欣慈先生的科幻作品《三體》系列,在驚嘆於其作品描繪的宇宙之宏大的同時,聯繫我的經歷,我在想,是否鬼魂之類的靈物,跟我們現實的世界,並不處於同一維度,但是又互有交集的地方,所以才會留下這麼多歷史上懸而未解之謎,才會有諸多宗教宣傳的神跡,才會有……我所見到的一切?

  當然,我不是一個道學理論家,也不是宗教傳播者,我只是一個普通的旁門左道,並不為世人所知,做的也基本都是些具體而微的苦力活兒。揚名立萬,著書立作、解讀宇宙萬物本源之類的事情,還輪不到我來操心。

  我只是一個,來自苗疆、一路跌跌撞撞地前行的小小養蠱人。

  當然,後面我又養起了鬼來。

  ——————

  一路周折,我來到吳剛的病房外面時,已經是夜間十一點多鐘。

  他父親知道我要來,特意派人去車站接得我。他住的是一件獨立病房,這顯然得益於他有一個處於領導崗位上的父親的緣故。樓道里燈光有些暗,我隔著房門往病床上看了一眼,然後問陪著我的吳剛父親,說現在還做噩夢麼?他父親說做,不定時,基本上是三兩天一次吧。怎麼樣,能看出些什麼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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