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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那片受傷的手背漸漸滲滿了血,火辣辣地灼痛起來。

  舒皖強忍著痛,又下意識替沈玉拂了拂身上的灰,道:「先生不要自責呀,是朕不好,非要靠過來。」

  「陛下說得哪裡話......」沈玉一直低著頭,聲音也低啞極了,才說了幾個字尾音就完全聽不見了。

  舒皖聽著他的聲線,覺得有些奇怪,小聲問:「先生你......你哭了嗎?」

  沈玉無聲搖了搖頭,可舒皖分明看見,他細密若蒲扇的眼睫上,沾著些濕。

  真傻呀。舒皖心想。

  她忽然一點兒也不覺著疼了,卻將滲血的手背送到沈玉面前,可憐巴巴道:「先生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這話中八丨九分的嬌意,哪兒能是一個天子能說出的?

  沈玉沾著水珠的睫毛顫了一下,他想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可陛下分明將手伸到了他面前。

  於是他猶猶豫豫又十分羞赧地,在陛下手背上輕輕吹了一下。

  見人照做,笑意頓時盈滿舒皖雙眸,她好言好語地哄:「別難過啦!我們女人頂天立地,破點皮算什麼事!倒是先生今日若是因了朕的緣故傷著,朕回去就要病了。」

  「微臣...」沈玉的聲音還是有些澀意,「微臣帶陛下去醫館包紮。」

  「不用不用!」舒皖擺擺手,餘光瞥見沈玉青白相間的軟衫上那一撇,勾了勾唇,正色道,「就用先生的衣服簡單地包一下罷,不過皮外小傷,很快就好了。」

  陛下替他受了傷,扯他片衣服又算什麼。

  沈玉毫不猶豫,便扯下袖子上最乾淨的一段來,輕輕系在陛下手上。

  舒皖瞧著,心裡雖膈應了一下不知會不會留疤,但對沈玉隻字未提,只柔聲道:「走罷,今日的正事還沒做呢。」

  幾經輾轉被舒皖買來塞給沈玉的杏子,不知滾落到哪裡去了,舒皖左右相顧一陣,嘆聲道:「看來先生今日與那甜杏無緣了。」

  十五巷,白水街上有座學士府,便是汴京專為進京趕考者設立的別苑。

  不論何時出入自由,亦無關卡,故而陳年累月未免有些破敗,新一年的士子來時,須得自行打掃。

  「昨兒個我剛進了城門,遠遠瞧見一位英氣非凡的將軍,跨於烏雲蓋雪之上飛奔而來,那馬蹄有我家的碗口大!」

  舒皖與沈玉剛進了學士府,就聽見有人這樣一句。

  話音未落,又是另一人不屑道:「那是當今寧桓王,南疆人人在傳的武神將軍,這你都不知?」

  「原來是她!」先前那人聲音中登時充滿敬畏,「一個將軍都神武至此,真不知當今陛下該是如何的龍章鳳姿。」

  舒皖忍不住低頭瞧了瞧自己這五尺身段,一時有些自行慚穢。

  提及當今天子,學士府驟然迎來一陣默契的沉寂,不知道的自然不敢妄論,知道的更是心知肚明當今陛下根本不得人心,實在沒什麼好講。

  舒皖倒是不會為這些事感懷,女皇陛下名聲不怎麼中用,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皇家之事平民百姓避之不及,淺談了兩句這些人就即刻換了旁的話題來說。

  「哎,啟懷香,紙墨錢你湊到沒有?」

  「唉,別提了,我在汀州時,那家人說好了接濟,昨兒一早我上門去尋,被人給攆了出來!」一聲音憤憤,當是這前者話中的「啟懷香」。

  同她搭話那人很是不在意地笑了笑,「本來就是,人家又不是該你的,憑的什麼要接濟你呢?」

  「可當年她家女兒進京趕考,我們十里八鄉可是一同湊的銀錢,這回我就為那區區一兩,她家今日勢大,怎麼就不能勻我一兩了?」

  說了這話,裡面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這話中涉及的「紙墨錢」乃是士子過皇城那道關卡時要交的費用,每人一兩銀子。

  「哎人家就是不愛搭理你了,說白了,接濟了你對人家有什麼好處?」

  「當年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們合村湊的都不到一兩,你憑什麼開口管人家要一兩?」

  「就是就是,惦記著那點散碎銀子,我看當年你們家就沒交錢,討要的時候倒是算了自己一份進去!」

  「哎,你們......」啟懷香氣得聲音都發抖,卻是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天道變化,消長萬匯,契地之力,乃有成爾。」院子裡乍響起一聲,便院中的人便接二連三開始讀書,書聲陣陣,有一人穿著粗布褐衣,從中庭跑了出來,眼角噙滿了淚。

  她走得極快,根本沒有發覺一旁的舒皖和沈玉,而是一個人尋了個陰涼地坐著哭。

  這應該是方才話題中的啟懷香,舒皖看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陛下,有人來了。」沈玉忽道。

  舒皖連忙拉著沈玉往側面一躲,只見門中越入一個雪白薄衫的高挑白面女子,髻梳得很高,瞧著很是幹練。

  「你哭什麼?」那白字女子腳步一頓,皺眉看著淚流滿面的啟懷香。

  「我湊不到銀子,那家人變了卦,我去不了殿試了。」啟懷香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白衣女子問:「你還差多少?」

  「兩錢。」

  「你一個女兒家,區區兩錢銀子就把你難成這樣?你坐在這裡哭,銀錢就會來了不成?」那白衣女子滿眼嫌棄,見啟懷香淚流不止,嘆息一聲道,「我有個法子,能助你酬得銀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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