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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他微微側身,提了身旁另一個小壺,給沈青稚重新斟了一盞子茶水:「君山銀針,這是姑娘常飲的。」

  沈青稚愣愣的看著眼前的茶盞子,前頭他喝過的地方,似乎還帶了層氤氳水色。

  羞惱在心口震盪,她開始有些懷念,前頭那盞子被他一口飲盡的西湖龍井。

  ……

  馬車依舊在道路上晃晃蕩盪,也不知去的究竟是何處。

  沈青稚垂眼,看著盞中茶水,終於她暗暗咬牙,抬頭望向眼前男人:「大人為何會選擇修佛?」

  這一刻,賀慍突然勾唇一笑:「這是今日姑娘,第二次稱呼我大人。」

  沈青稚的神色卻是倏忽一白,她心中謹慎,卻忘了緊張之下,口頭上犯的錯誤。

  她咽了咽乾澀的喉嚨,覺得對面的眸光緊迫必然,情急之下,她只好端了案桌上溫度恰好的茶水,一口飲盡。

  正巧,前頭他喝過的地方,被她唇瓣重新覆蓋了層氤氳水色。

  剪水秋瞳,也不知誰心起波瀾。

  沈青稚喝下茶水,她神色一瞬間錯愕,倒是比前頭被賀慍揭了心思,更為尷尬。

  她壓下心底驚顫,用盡生平最大勇氣,直直抬頭,對上賀慍的眉眼:「那賀郎中,希望我稱呼你什麼?」

  賀慍神色深邃,瞳孔深處眸色震盪,袖中的手因著克制,握成拳頭。

  後一刻,男人收了異樣神色,他眼中極快的划過一絲淡笑,嗓音溫潤:「姑娘願意稱呼賀某什麼,便稱呼什麼?」

  沈青稚神色發愣,她驚恐的發現,這個男人語調中,帶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寵溺。

  此人真的是傳言中那位,不近女色令人聞風喪膽,最冷血無情不過的賀大人嗎?

  她蹙著眉,睫毛微顫,還不及深思。身下馬車突然一整晃動,烈馬嘶鳴,刀劍相拼的聲音,幾乎是在耳畔旁劇烈響起。

  青藤案上的白玉茶盞,被震得翻滾落下,在車廂里碎成了一瓣瓣鋒利無比的碎玉,而她也順著馬車震盪的那股力道,向一旁倒下去。

  眼看著,她細白的脖頸,就要碰上地上散著的尖利寒光的碎玉。

  「小心!」後一刻,她被一個強勁有力的臂彎擁住,不容拒絕禁錮在男人溫暖的懷中。

  滿鼻都是他身上的淺淡佛香,她整張臉懵懵的趴在他的懷中,半個身子都被他強有力的臂彎護著,此刻,他墊在她的身下。

  兩人呼吸交錯,車廂里,一聲極淺的悶哼聲。

  馬車以極快的停了下來。

  四周是刀劍廝殺的聲音,沈青稚靠在賀慍的懷中,莫名的,那聲音她並不覺有任何的慘烈,尖刀入肉的音調,反而像是街角未曾掃淨的積雪,被馬車壓過的『咯吱』聲。

  賀慍:「怕嗎?」

  這個對於她來說依舊是完全陌生,且神秘強勢的男人,此刻把她抱在懷裡,聲音黯啞,帶著絲絲撩意,卻顯得那般的理所當然。

  沈青稚縮在他的懷中,不自覺搖了搖頭:「不怕的。」

  男人輕笑一聲:「好姑娘。」

  沈青稚只覺得發旋處,似被什麼溫潤的東西輕輕一壓,男人清淺的呼吸,噴灑在她細密的頭髮上,帶起了陣陣顫慄。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廝殺聲極快停了下來,外頭有人輕輕敲了敲車轅:「大人。」

  「說!」這時候,他的聲音似乎又恢復了一慣的清冷。

  「刺客一共五十人,生擒二十六!無一逃跑。」那些沒跑成的,自然都是死了。

  「請大人定奪。」外頭的人還在等賀慍的決定。

  沈青稚只聽得把她抱在懷裡的男人,一聲輕嘆,聲音極淡,好似在對她說:「可惜了。」

  而後,他沉了聲音,語態寡淡無情吩咐:「都殺了!」

  「是!」

  聽著那沒有任何情緒的命令,沈青稚有片刻的失神。

  「怕嗎?」男人的聲音,拉回她呆愣的神緒。

  沈青稚誠實的點了點頭:「怕。」

  頂的聲音許久沒說話,馬車似乎在原地轉了個彎兒,又搖搖晃晃往前駛去,好似剛才那一瞬間,外頭猛烈的廝殺,不過就是她一場轉瞬即逝的幻覺。

  此刻,沈青稚依舊被賀慍抱在懷中,他並不曾鬆手,渾身感官,無孔不入都是屬於他身上獨有的氣息。

  沈青稚無法,只得在他懷中掙了掙,蹙眉沉聲,聲音中帶著壓抑的惱意:「請大人,自重!」

  她耳畔處,恍惚間他似乎低笑一聲,而後是一聲極為低啞克制的悶哼聲:「別動。」

  沈青稚這才覺得有些許不對。

  她皺了皺鼻子,凝神輕嗅,車廂里,古韻芬芳的茶香,混著一絲極為淺淡的佛香……

  這其中還有!

  還有,絲絲愈發濃重的血腥味!

  沈青稚瞪大眼睛:「你受傷了?」

  「嗯。」

  沈青稚正要出聲,叫了外頭跟著的暗衛,她還未開口,就被男人輕輕抬手捂了唇瓣:「噓。」

  略微粗糲帶著薄繭的掌心,輕輕刮過她嬌嫩的臉頰,溫熱的掌心擦過,帶起細微的痛,卻令她心頭泛起連連顫慄。

  「你扶我起來。」賀慍道。

  沈青稚依言從賀慍懷中鑽出,然後盡力把他給扶坐起來。

  她這才瞧清,男人身後的肩胛骨處,象牙白的外衣,已染上大片大片的血色,整個後肩扎了數十個,細細密密的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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