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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小妮子睡著。
寧奕緩慢站起身子,他走到廟門門檻前,斜身依靠在廟門之處,那柄細雪插在小妮子身前三尺,無形散發著淡淡的光華,罩起一片方圓之地的清淨。
妖族天下的「星輝」極其豐盈。
山字卷隨意便可掠奪許多。
但此地的星輝,極其貧瘠,是一座天然的「星輝封禁之地」,恐怕不僅僅是星輝,連妖力也會被封鎖,這就是那些妖族不願意踏足此地的原因。
即便妖君級別的修行者,也不想冒著風險,到這裡來找不痛快,此地與兩座天下交界的懸空域一樣,不知有何禁忌,但是當年踏入此地的妖修,極少數有回來的。
當然,幾座超然大勢力的「弟子」,對這些禁忌沒什麼所謂。因為他們背後的師門,有妖聖級別的大人物坐鎮,整座妖族天下都可去得,若是惹上了不乾淨的東西,直接一念捏碎玉符之類的信物,涅槃妖聖的妖力便會裹挾著他們直接離開。
譬如當年紅山。
姜麟隻身突破三司的防線,抵達紅山寢宮,最終在拔出「白獅子」後,便動用了灞都老人留給他的「錦囊」,直接抽身離開。
「就連山字卷,也無法抽取到多少星輝。」
寧奕眯起雙眼。
若是類似於「封禁星輝」的陣法,即便把一小方天地的星輝靈氣凝固,山字卷仍然可以源源不斷的抽取能量。
但此地是真的一絲星輝也沒有。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寧奕默默運轉《尋龍經》。
在大隋,地脈交錯縱橫,風水兇險之局,他總是能踩住「龍穴」。天下地勢如出一轍,氣運之說並無二家,這便是陸聖山主留下來的「老龍山傳承」的強悍之處。
他的瞳孔里,浮現了一縷縷金色的光華,從皇陵甦醒之後,寧奕的體魄,神魂,推演,都登上了更高的一層台階。
這可能與「命字卷」有關。
雖然第二卷 天書被他借給了「徐清焰」,但當初在天都,被徐清客贈出去的時候,已經與寧奕融合。
寧奕神池懸浮的古卷,未曾見過的天書,乃是徹底的一片陰翳,未知和模糊,而命字卷的位置雖然空空蕩蕩,但懸浮著絲絲縷縷的金光。
據說當年陸聖山主,走訪天下名山,踏遍山河萬里,眼中蟄淺一池金色湖水,內蘊盤踞的蛟龍龍影。
「老龍山,開天眼。」
寧奕眸光里的金色越來越盛,他一隻手按在眉心。
「開——」
……
……
廟內忽然吹來了一陣大風。
寧奕記得,這座古廟修築的極好,並不漏風,這陣陰風似乎是從他的脊背吹來。
紅櫻小妮子沉沉睡去,頭頂的劍氣屏障,外層被陰風吹拂不斷噼啪作響,內層仍然一片太平。
陰風狂響。
那些被寧奕懸貼在門檻,牌匾之處的「符籙」,在寧奕強大的神念之下,被定地死死的,任憑狂風席捲,只是搖擺,不曾挪動。
開了天眼之後,寧奕緩慢站起身子。
他面無表情,攏了攏身上黑袍,回頭望向那尊高大的「地藏王菩薩像」,並沒有說話,而是一步踏出,來到了廟外。
天地之間,一片昏暗,飛沙走石,風雪狂亂拍打著磚瓦,諸座古廟,無論大小,俱是城牆磚石噼啪亂沸。
幾個跳躍,寧奕來到了地藏王菩薩寶廟的廟頂,一座纖細的廟針立在屋脊之上,他皺起眉頭,緩緩伸手握住那根石針。
因為開了天眼。
寧奕的瞳孔,如今已是一片金燦,看不出有什麼情緒。
但如今這座古地,入眼所及,是一幕極其撼動人心的景象——
迎面而來的鵝毛大雪,被風席捲著高高升空。
兩排無人居住的豆腐塊,劇烈震顫起來。
那單薄的屋樓,都快要被狂風掀得炸開。
「吱呀——」
一道違和的尖嘯聲音,在狂風之中響起。
有「人」推開了第一扇木門,緊接著便是密集而又連續的推門聲音,在這喧囂的天地之中,顯得有些莊嚴。
「啪,啪,啪。」
他們披著寬大的麻袍,從豆腐塊的木屋內走出,身後是不斷被狂風拍擊開合的破爛木門。
這些人步履蹣跚,跌跌撞撞,身形枯瘦如骨,因為太過纖瘦的緣故,透過麻袍,甚至可以看出骨架的輪廓。
或者……他們本就是枯骨。
從遠方匯聚如潮水。
迷失方向的「朝聖者」,在妖族天下飽受壓榨的「苦難者」,即便在死去之後,依然還向著心中的「理想鄉」跋涉,風雪無阻。
這一幕,既有死亡帶來的震撼,也有莊嚴和肅穆。
從高空俯瞰。
那個站在天地中心的年輕人,衣袍被吹得紛飛不止。
一個人孤獨站在古廟的廟頂。
他注視著一撥又一撥的潮水,先是開門,再是匯聚,最終擰合成為一隻浩浩蕩蕩的巨大隊伍,每一步踏出,大有「翻山越海」的堅定氣魄,緩慢而又堅毅地抵達最前方的古廟,然後繼續穿行。
寧奕覺得有些毛骨悚然,他環顧四方,發現每一座廟宇的屋脊上,都修築著一根看似用來「引雷」的廟針。
在第一位「朝聖者」抵達之時,他的耳旁傳來了「嗖」的一聲,像是一隻沉重的重弩裹挾著狂風向上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