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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奕的額首之處,溢散出了那一縷白髮謀士的魂魄。

  徐清客的殘魂,點燃了那一抹神性之後,便浮現而出,他站在寧奕的背後,注視著冰川上的那位帝皇,眼神平靜而又淡然,嘴唇微微開闔,像是在說。

  「一起死吧。」

  這是一個很諷刺的話。

  尤其是對一個即將獲得「永生」的人來說。

  皇帝的面色沉靜如水,那縷野火在他體內點燃,他沒有絲毫的慌張……直到他使出了所有的手段,都無法熄滅這一縷火苗,然後火勢越燃越大,直至在他體內洶湧澎湃,化為不可阻擋的烈潮。

  太宗的神情有些精彩,他看著那個年輕的白髮謀士,看到了對方臨死之前露出的那個笑容。

  徐清客的殘魂飛散。

  同時,太宗的皇袍之下,不朽的肌膚紋理逐漸失去了光澤,化為冰冷的石雕,冰川的寒氣緊接著覆蓋而上。

  寧奕同樣如此,他從水泡之中墜出,跌坐在地,就坐在皇帝的對面,兩個人對立而坐,視線平齊……到了生命的盡頭,大家都是平等的,再也不分高和低。

  徐清焰怔怔看著這一切的發生,她有些不太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直到寧奕的額首,那一縷淡淡的金光飛出。

  這卷命字卷,是徐清客送給自己的「禮物」。

  然而寧奕根本就沒有打算收下。

  那捲古卷,被寧奕催動著最後的心力,從額首飛出,化為一縷金光,隔斷了禁錮女孩的那個水泡和太宗之間的聯繫。

  竹簡倏忽一聲,掠入了徐清焰的眉心之處。

  他把承龍殿發生的一切,徐清客對自己所說的話,都記錄在其中。

  這是他留給徐清焰的「禮物」。

  徐清客前前後後奔赴了那麼多的地方,布下了這一場局……作為他的妹妹,有理由知道,他的哥哥不是一個壞人。

  緊接著,命字卷的微弱力量,推動著那枚水泡。

  一半的骨笛葉子,在徐清焰的脖頸前掛著,搖曳的執劍者劍氣,可以斬碎這世上所有的「奇點」,把她從原路送回。

  女孩拼命敲打著水泡,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她大力喊著什麼,目光死死盯著冰川高原上的那道背影。

  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

  ……

  做出這一切後,寧奕閉上了雙眼。

  因為分心的緣故,他的身軀加快了石化,胸膛以下,神性燃燒成燼,血肉化為石塊,寒氣覆蓋之下,像是一尊冰雕。

  他的氣息逐漸變得微弱,而又縹緲。

  然而諷刺的是,什麼都沒有做,把所有的心力都留在對抗「烈潮」的太宗,此刻身上的石化程度,比寧奕更為嚴重,因為神性太多的緣故,烈潮燃燒的速度更快更洶湧。

  寧奕目睹了這位不可一世的皇帝,在自己面前三尺之處,化為了一座失去生命氣息的石雕。

  他笑了笑。

  笑容凝固。

  皇陵的深處,迴蕩著海水拍打冰川的聲音。

  冰川高原上,坐落著兩個面容凝固的石雕。

  一張泛黃的古畫,在冰川的上空飄搖掠去,畫紙在寒氣之中覆上了一層冰霜,曲折,扭轉,但即便如此,仍然可以看清上面的內容。

  古畫上。

  男孩的肩頭扛著女孩,默默坐在牆壁的一邊看戲。

  牆壁的另外一邊,是喧囂的看台,人頭攢動,波浪般的曲線如海水潮聲。

  畫紙飛起又落下,最終墜入不可知的深淵……

  這個世界很熱鬧,也很孤獨。

  長陵奇點外,跌坐在山頂的那個黑紗裙女孩,捧著自己胸口的骨笛葉子,嚎啕大哭。

  天都皇城,四個披著黑袍的修行者在皇宮之內大開殺戒,無人可擋,最終帶走了那個奄奄一息的裴家遺女。

  某位徐姓之人的野火,點燃了六百年來不曾動搖的大隋朝野。

  刀劍,火雨,飛掠的箭鏃,斬落在地的頭顱,穿行在大街小巷的黑袍執法者,傾巢出動的春風茶舍暗探,在天都皇城延續著未完的「烈潮」。

  而另外一邊的世界,則是死寂一般的安寧。

  冰雪飄搖。

  天地大寂。

  第四卷 持劍獨行

  第486章 頭場雪

  屋子裡爐火跳動。

  輕柔的聲音響起。

  「先生,外面又下雪了。」

  千手坐在爐火前,她徐徐伸出一隻手,掀起窗簾,向外看去。

  鵝毛大雪飄落在小霜山的山頂。

  每一年大雪天,她都會來到這裡,來祭拜對自己有過大恩的「趙蕤先生」。

  此刻她的面前,就掛著趙蕤先生的畫像,還有當年先生留下來的古舊符紙,在那兩句逆天讖言都成真之後,符紙上的字跡就變得模糊起來。

  或許是讖言成真之後,符紙就再無意義。

  又或許……是歲月磨去了符紙的字跡。

  「三年了……」

  這三年來,每一年頭場雪,都是這般。

  瞎子齊鏽,道士溫韜,此刻也都坐在屋子裡。

  三人圍著小霜樓內的爐火,裊裊熱氣在屋內繚繞,升騰,葉長風前輩的「稚子」從天都被他們帶了回來,就放在小霜樓的劍龕里,好生供奉著,平日裡活蹦亂跳的劍器,在那一日後,神性都像是被抹去,再也沒了靈氣,安安靜靜,好似死物,躺在劍龕之中,再也沒有動彈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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