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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十深吸一口氣,看著自己的師弟,道:「你……」

  徐來單手持劍,劍尖指向師兄,笑道:「師兄。你的弟子敗在了我的弟子手下,但這還不夠。」

  這還不夠……

  柳十默默握住大雪劍形,站直身子,挺起脊樑。

  道袍飛揚。

  徐來的身上,那股劍勢不斷激盪,地上一圈一圈的細碎石粒被震起,不斷鼓盪。

  他一字一句道:「柳十……你得了師父的悉心教誨。」

  「你入了天都長陵拿造化。」

  「你成了劍湖的掌門。」

  「師兄……你可知,我在西海默默修行的每一天,腦海里所想的是什麼?」

  徐來笑了,「我不嫉妒你擁有的一切,但這些應該是我的。」

  柳十並沒有否認。

  當年兩人相爭,若不是徐來離經叛道的提出了「跨境而修」的想法,而且一意孤行,那麼最終的結果……應該是徐來會登上劍湖宮宮主的位子。

  師父更喜歡那個更加年輕更加聰穎的師弟。

  誰會不喜歡那樣一個「徐來」?

  只可惜,太年輕,就容易走錯路。

  因為想走得更快,所以忘記了自己的初衷,反而越走越遠,越走越偏。

  在自己眼中,師弟徐來就是這麼一個人。

  只是,如今看來,是自己錯了嗎?

  柳十神情痛苦,閉上雙眼。

  他苦苦思索著這個問題,一直沒有得到答案。

  劍湖宮山頂的執法殿上空,傳來了一道極其凌厲的破空聲音。

  柳十沒有睜眼。

  是劍氣的聲音。

  兩人以同樣的姿勢握劍,長生和大雪的劍尖垂落,懸停指地。

  兩人頭頂,萬千劍氣,如瀑布下垂,將整座大殿都籠罩在內。

  那盞千機術凝聚而出的油紙燈籠,那隻濃墨點睛而出的大眼,陡然瞪大,發出了驚詫的一聲「哎呀」,整盞燈籠,瞬間土崩瓦解,化為無數縷劍氣崩散看來。

  兩位星君境界的大修行者,不再壓抑修為,進行劍道上的對攻。

  因為身處劍湖宮聖山的緣故,兩人又極有默契的將這「對決之地」,壓縮到了「執法殿」內。

  徐來面無表情。

  他體內的劍氣,源源不斷,洶湧澎湃。

  這已經不是劍湖宮的劍道,他一路跨境而修,因為天賦的原因,修行境界極快無比,相當年輕的時候,便走到了星君這一步,就算是放到現在,與道宗天賦第一人的「週遊」先生相比,成為星君的時間,也不會相差太遠。

  要知道,週遊三十餘歲便點燃了三顆命星,走到了有些人兩百年才能走到的高度,被譽為是大隋史上最年輕的星君了。

  論修行速度,就算是珞珈神女扶搖,也望塵莫及。

  仔細想來,主張「跨境而修」,在劍湖修行時候,便不斷吞服丹藥,再加之本身就天賦異稟的西海徐來,修行路上風馳電掣,數十年都在專精於拔高境界,終於成就了星君之位……然而做了如此多的努力,竟然都沒有週遊進境快速。

  那位道宗最年輕的紫霄宮主,的確是一位天縱奇才。

  此刻的劍湖宮山上。

  執法殿林立著的古柱,霜寒盡褪,一片光明。

  無數道凜然劍氣,從那盞破碎的油紙燈籠內垂落,徐來的頭頂,看起來就像是一輪大日,逐漸崩離出無數道普照人間的日光。

  黑袍獵獵作響。

  徐來高高舉起那柄劍。

  「長生」在手,這些年來,他在西海練劍,等待的就是今日。

  一舉擊潰自己的師兄柳十。

  眼前一片晝亮。

  灼目的劍光,如暴雨一般敲擊著執法殿的大地,噼里啪啦彈射而起,無數光芒遮掩了眼帘。

  他能夠感到,自己的每一縷劍氣,都刺中了自己的師兄。

  徐來皺起眉頭。

  他卻沒有聽到道袍破碎的動靜,或者是鮮血迸濺而出的聲音。

  等到那盞千機燈籠里,自己蓄勢已久的劍氣,全都傾瀉殆盡。

  執法殿恢復了一片死寂。

  熾熱的光明緩慢消散。

  古柱兩旁,那道人影,站在一片嗤然升騰的白色霧氣之中。

  徐徐的火焰,在湛藍色的道袍上升起。

  這是道火。

  星君在嘗試破開涅槃那一境界的時候,所燃起的大道火焰。

  徐來瞳孔收縮……在大雪洞天裡被囚禁的時候,柳十的身上,就燃起了道火,徐來本來以為,這只是柳十禦寒的手段,現在看來,似乎情況並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樣。

  道火在寒霧裡裊裊升起。

  「在大雪洞天的時候,我曾問過我自己……」

  寒霧裡虛弱的聲音,笑了笑。

  「我是否錯了。」

  徐來眯起雙眼,看著執法殿漫天的劍光,盡數都射入了那襲單薄的湛藍道袍里,於是那個瘦削的男人,肩頭,胸腹,四處便插滿了劍氣,一柄柄凝固,像是一個刺蝟。

  卻沒有鮮血流出。

  因為柳十的身上,衣袍之內,血液骨肉里,燃燒著邁向涅槃那一步的道火。

  長生的劍氣,插滿道袍男人的渾身四處,凝固的劍身上燃燒著湛藍色的火焰,這其實是很美的一幕。

  但徐來卻笑不出來。

  柳十攥攏那片極寒的「大雪」劍形,他沙啞開口道:「只是師弟……我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世上之事,本就沒有對與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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