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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拂蔭眼神當中忽然有一抹恍悟,他隱約猜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秘密。
但卻是劍湖宮傳承千年,歷代只有掌門和接班人才知曉的秘密。
那塊沐浴大日曝曬的古碑,不僅僅是用來拔除霜雪的。
更大的作用,是鎮壓「大雪」。
是的。
唯有那樣極致熾熱的古碑,才能夠鎮壓「大雪」。
「大雪」的劍身,若是不計餘力的發揮劍氣,那麼整座劍湖宮,都會被冰雪覆蓋,山下的洪來城,方圓十里的大湖,都將結上一層寒冰,迎來凜冬。
而且永無春日。
徐來毫不避諱霜雪沾身,他的衣袍都被覆上了冰屑,他就這麼站在原地,眼神愈發熾熱地注視著自己的師兄。
腰間的「長生」,不斷震顫,由淺入深,愈發強烈。
這是自己期待了數十年的劍器重逢。
今日……這一切,都將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那座古碑上,被柳十按出了一個凹陷下去的手掌印。
霜雪浮現。
道袍飛舞的柳十,面色沉重,腳底有絲絲縷縷的雪氣溢散開來,起勢洶湧。
站在雪霧中。
柳十盯著那塊古碑,他看不懂那塊古碑上的細密碑文,卻記得師尊曾經告訴自己,這是老祖宗留下來的劍氣天書,書卷的開頭一句,是劍湖宮所有人都耳熟能詳的八個字。
柳十閉上雙眼,默念道:「天下長生,四季大雪。」
石碑震顫。
那柄塵封了十六年,當年在天都皇城,被裴旻擊碎的「大雪」,再一次重現人間。
霜雪自開啟的石碑深處飛掠而出。
「鏘」的一聲。
男人的嘆氣聲音。
層層煙塵之中,湛藍色道袍的柳十,雙手捧劍,緩慢走了出來。
執法殿外,陰影中的元拂蔭皺起眉頭。
柳十手中所捧,並非是自己想像中的古劍。
那只是一道散發著淡淡白光的劍形。
竟然不是一把凝聚出實體的劍?
等等……那柄劍,為何是破碎的。
天都血夜,劍湖老宮主戰死在裴旻手下,關於劍湖宮「大雪劍」的下落,除了宮主柳十以外,便再無人知曉。
有人說,陛下送回了劍湖宮。
有人說,柳十去了一趟天都,從長陵當中把「大雪」帶回。
但誰都沒有再見過大雪。
大雪劍,真的就是大雪劍,一灘風雪凝聚而成,苟延殘喘,隨時可能湮滅。
柳十站在徐來的面前。
他輕聲道:「你要……那就給你。」
攤開雙手。
那柄捧在掌心的「大雪」,化為冰屑,簌簌墜下。
徐來的腰間,那柄古老的「長生」,再也不能安穩,那柄由蓬萊劍匠靜心為「長生」鑄造的牢靠劍鞘,瞬間炸開。
躲在執法殿外的元拂蔭,眼神震撼。
慘白的劍光,如瀑布掛泉一般,墜入徐來腰間掠出的那柄劍器之中。
天下長生與大雪,本就是一柄雙生劍。
從來沒有一柄鞘,容得了「長生」。
因為長生本就是一把劍鞘。
那柄大雪,更像是一根風雪鑄造的劍骨。
今日,風雪歸鞘。
第359章 師兄弟
風雪之中。
徐來神情從容,緩慢伸出了一隻手。
握住了那柄歸鞘的「大雪」。
長生是一柄獨立而出的劍,亦是大雪的劍鞘,承載著「大雪」的劍形,這些年來,大雪劍出鞘殺敵,無論是否斬殺敵手,那根純粹由風雪凝聚的劍骨,都會極快的消融逝去。
若無劍鞘「長生」蘊養,「大雪」早就碎裂不復人間。
徐來道:「師兄,從離開劍湖的那一天起,我就在等今天。」
柳十隻是沉默。
因為修行理念的不合,愈演愈烈,最終有了徐來的離開。
有離開,就有再見。
柳十在撿回柳十一之後,就知道會有今天,自己的師弟從西海歸來,給兩方門派的修行理念,畫上一個句號。
「我唯一做錯的一件事情……就是拿走『長生』。」徐來的神情有些黯然,道:「師父他固然不理解我,可從未對我有過不好,天都的結局,我是未曾想到的。」
柳十眼神有些訝然。
相對而立,隔著丈余,他能夠看清,徐來身上的黑袍,因為氣浪的掀起,陣陣鼓盪。
徐來掌心凝結出層層的冰渣。
這個容貌年輕如當年離開的西海劍修,看著自己的師兄,平靜道:「我曾說過,拿到大雪,我會給這件事情畫上一個結局。」
柳十瞳孔收縮。
霧氣之中,徐來握住合鞘的「大雪」,前踏一步。
長生劍鞘之中,掠出一抹劍形。
咫尺距離,奔向柳十。
卻不是刺向柳十。
這一劍,被湛藍色道袍男人穩穩握住。
柳十接過長生劍鞘里震出的「大雪」,神情複雜,合鞘之後的「大雪」,破碎的痕跡,被修補如初,只不過短短數個呼吸,當年被裴旻彈指震碎的痕跡,便一抹而過,再也不見。
昔日天都血夜的劍器傷勢,若是有了「長生」蘊養,那麼便不算什麼……
如果師尊當年有完整的大雪,結局定然不會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