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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奕神情複雜,望著前方獨坐船頭的柳十一。

  他可不是那個劍痴……可以三天三夜不喝水不睡覺,盯著一把劍悟道。

  柳十一距離第八境,只差臨門一腳。

  他停滯在劍氣二重境也已經很久,從長陵那一戰,就卡在第三重境界。

  星輝和劍氣,都只差一步。

  厚積薄發,說易做難。

  修行路上,道心容易出現問題,若是久久不得突破,那麼道心難免生疑。

  劍湖宮的修行法門尤其如此,壓境而修,讓柳十一的劍氣境界,硬生生高出了修行境界一頭,與大隋其他聖子相比,他的星輝境界是最低的,沒有之一。

  然而劍痴令人敬佩的一點,也在於此,他從未覺得自己走得慢了,生出要追趕他人的心思……葉紅拂和曹燃,拼命修行,因為有一位謫仙人總是快他們一步,其他聖山的聖子,乃至於寧奕,都有一個追趕的對象。

  那個叫洛長生的年輕人,給了大隋黃金盛世一個遠遠的背影。

  謫仙人高坐星辰之上。

  而柳十一更像是另外一個不問世事的謫仙人。

  他不追趕任何人。

  他只追趕自己。

  這份心境,難能可貴,試問當今大隋,有幾人能夠做到?

  寧奕捫心自問,至少自己做不到。

  陰翳籠罩而下。

  小船在灕江上不疾不徐,緩慢前行,駛入了那座洞天裡。

  一片漆黑。

  寧奕伸出一隻手,掌心在水流里緩慢抬起。

  他掬了第二捧水。

  還沒有來得及飲下。

  就在此時,一滴水珠落下。

  輕輕砸在了寧奕的眉心。

  那滴水珠落而不散,一路下滑。

  流淌到寧奕乾枯的嘴唇。

  甜。

  很甜。

  就像是清晨的朝露。

  坐在船頭的柳十一,雙手按在劍上,裹著「長氣」的黑布,一點一點被劍氣震起撕裂,在漆黑洞天裡,像是春天化開的雪屑一樣,沸沸揚揚向後拋去,黑灰如燼,燃起一片短暫光華。

  遠方漆黑洞天,一隻對立而停的小船上,緩緩站起一道纖瘦高挑的女子身影。

  那女子提著一盞燈籠,照亮清麗面容,脖前拴著一根紅繩,白袍在漆黑逼仄的江面上下拋飛。

  寧奕輕聲笑道:「還真是冤家路窄啊?」

  柳十一面無表情,緩慢起身,漫天劍氣灰燼在他身旁重聚,化為一盞劍氣燈籠,不用拎提,便自行懸掛在他肩頭。

  「你們兩個,看著就好。」

  第348章 大雪洞天觀大雪

  灕江江面,不再平靜。

  一圈一圈的水波,在兩隻小船周圍盪開,如山巒起伏。

  漆黑洞天裡,兩道光華緩緩升起。

  柳十一的肩頭,那道由劍氣凝聚而出的「燈籠」,緩慢懸空上升,一直懸停在洞天穹頂之處,燈罩內劍氣凝而不發,散發而出的光華,猶如一輪狹小紅日。

  而那位緩慢起身的白袍女子,脖頸栓系一根紅繩,看起來纖弱至極,隨時可能會被風吹斷,背後的大袍獵獵作響,一隻手輕輕提著的那盞燈籠,光芒與柳十一截然相反,更像是一輪皎潔白月,她鬆開拎燈籠的那隻手,一整盞油紙燈籠幽幽上浮,與柳十一的劍氣升至同樣高度,誰也不高誰一頭。

  寧奕眯起雙眼,盯著那盞油紙燈籠,神情不善。

  柳十一的劍氣匯聚光華,照亮一方洞天。

  而那個女子的油紙燈籠,竟然察覺不出絲毫的星輝和外力痕跡,鬆開手後就這麼毫無預兆地浮了上去……這是什麼手段,又是如何做到的?

  寧奕微微轉頭,目光望向青衣姑娘。

  丫頭察覺到寧奕的目光,搖了搖頭。

  「不像是大隋的手段……」她喃喃道:「此人的境界,高得有些離譜了?」

  灕江江面,生出了陣陣寒意。

  踩在船頭的白袍女子,身材修長,五官柔和,像是一隻狸貓,眉眼瀲瀲,左右兩邊,各自懸掛著一柄劍鞘,大袍被逐漸凌厲的江風吹拂向後,兩隻雪白如玉的手掌,便輕輕搭在劍柄之上,掌心抵住劍柄,並沒有如何發力,看起來一副慵懶模樣。

  女子輕柔開口,「我從西海來。」

  柳十一緩慢起身之後,那柄原本橫在膝前的長氣,便被他立在船頭,輕輕戳入船頭,小半截劍身猶如戳碎一層鼓面般,毫無阻攔地戳了進去。

  白衣劍痴雙手按住劍柄。

  西海……

  師父對自己說過,西海的修行者,殺力尚不可知,但因為服用丹藥的緣故,境界都相當之高……蓬萊與劍湖宮的修行路數截然相反,非但不主張壓境而修,反而借用外力推助修煉。

  那女子身上的氣機藏得極深,此刻一點一點顯露而出,灕江的江水,以她為圓心,霜雪寒意猶如一張蛛網,在波濤起伏的大江上徐徐蔓延開來。

  兩隻小船,一前一後。

  隨波逐流,順延西境方向漂泊。

  兩隻懸空燈籠,同樣一前一後,西海而來的白袍女子,面對柳十一而立,兩旁山石巨岩緩緩而過,幽青色的寒意,凝出了實質,絲絲縷縷向著左右兩邊的劍鞘匯聚而來。

  柳十一腳底的船身,已經凝結了輕薄的冰屑,霜雪。

  漂泊起伏,顛簸下墜之時,都要抖落一層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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