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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裡的沉默並沒有持續太久。
「我生在劍湖宮,長在劍湖宮,離開劍湖宮下山修行的時候,身上只帶了三樣東西。」
柳十一輕聲說道:「一件白衣,一把長劍,一塊玉瓷。都是師父給我的。」
寧奕看著柳十一,這廝的身上,還穿著染血的白衫……他倒是沒看出來,柳十一還是個如此念舊的人。
「白衣髒了,可以再換。」柳十一緩慢抬起頭來,他直視著寧奕,道:「燕歸巢被你打碎了,也沒什麼。」
說話之間,白衣少年緩慢拎起那塊玉瓷。
寧奕這才注意到,那枚十孔玉瓷,此刻竟然從內里龜裂開來。
「這塊玉瓷,不僅可以傳訊,更是我師父的『命牌』。」柳十一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到近乎沒有感情,可是他拎著玉瓷的那隻手,卻在輕輕顫抖。
他眼神黯然道:「劍湖宮有變,我的師父可能遭遇了不幸。」
寧奕無奈道,「你是聾了還是瞎了,你師父一共傳了七個字,敢情你就看見前面五個?最後的『勿回』當耳邊風了?」
柳十一木然如石,只是低眉在心中默默盤算。
「寧奕。」
柳十一忽然開口,「我是不是被東境盯上了?你是在擔心羅剎城的事情?」
寧奕眯起雙眼。
「我只需要推開這扇府門,站在天都所有人的面前,他們就會明白。」柳十一看著寧奕,認真說道:「以我如今的傷勢,能夠勉強殺死平等王,已是不易。殺死泰山王的那個人,不可能是我。」
自然是這扇府門後的寧奕。
寧奕不在乎東境的仇怨,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聽到柳十一這句話,他情不自禁氣笑了。
寧奕笑意不減,誇讚道:「柳十一啊柳十一,你這木頭腦袋什麼時候開竅的?現在都學會威脅別人了?」
柳十一望向寧奕,「抱歉……」
他頓了頓,道:「我只有一個要求。」
柳十一在心底估算了自己的傷勢,裴姑娘說的不錯,自己因為傷勢原因,近幾日最好靜養,至於想要獨自離開天都,回到劍湖宮,就是一個笑話。
他深吸一口氣,道:「送我離開中州,抵達西境邊緣,剩下的事情,我會自己解決。」
寧奕冷哼一聲,懷抱雙臂。
他轉過頭來,望著丫頭,道:「我們剩下的符籙,能平安離開中州嗎?」
「最重要的小子母陣,現在送到了素華宮娘娘的手裡。」丫頭聳了聳肩,「重新刻畫需要一段時間,現在出發的話……如果是三個人,消耗的符籙之力會大大增加,不出意外,那離開中州應該沒問題,只不過需要大量的『源力』。」
柳十一皺眉道:「『源力』是什麼……星輝嗎?」
寧奕沒好氣道:「星輝?你自己想想中州地域有多大,換成星輝,催動符籙,不斷破碎空間,把我們仨送出中州地界的星輝,能榨乾一位星君修行者。」
中州地界,三十六城,即便是跨越最近的直線,也的確需要這麼多的星輝做支撐。
更何況,哪裡有人出行全靠符籙的?
柳十一聽說,大隋皇族裡有一種傳送玉牌,捏碎之後可以定點傳送,在兩處空間內完成交互……但是可惜的是,「小子母陣」才被送出去,而且小子母陣的挪移空間有限,更多的是注重對強大空間束縛的撕裂,持有小子母陣,意味著近乎絕對的自由。
除非是天都皇城裡,消耗龐大星輝源力的傳送大陣,可以隔著一座北境,將修行者送到倒懸海那頭。
否則長途跋涉,都只能靠著源力一點一點進行「挪移」。
按寧奕所說,榨乾一位星君修行者的星輝……斷然是拿不出來的。
柳十一聽到寧奕開口,道:「有一種源力,比星輝要強大,強大……很多。」
聽到這裡,他訝然抬起頭來。
寧奕站起身子,把那柄「長氣」擲出,柳十一隻能接住。
「其實你就算不『威脅』我,我也會帶你離開天都。」寧奕看著柳十一,道:「教宗就在回天都的路上,要不了幾天,道宗馬車就會入城,西嶺巨頭的名號誰都惹不起,我搭著順風車來,搭著順風車走,東境也好,地府也罷,離開天都以後,誰都找不到我。」
柳十一端詳「長氣」,神情猶豫。
這是羌山名劍,品秩極高,比他的燕歸巢要高出不知道多少,如今他身上沒有一樣可以拿得出手的物事,能有如此劍器,便已算是極大的幸事了。
「怪不了你,是我自己造的孽。」寧奕輕嘆一聲,道:「如果在長陵,能重來一次,我絕不會打碎你的那柄破劍,讓你背著燕歸巢,哪涼快待哪去,不欠你人情,今天也不會來的那麼多破事,對不對?」
柳十一吐出一口氣來。
他將「長氣」栓在自己背後,隨後長身而起,深深一禮。
「謝!」
「離開天都,宜早不宜遲。」寧奕感慨道:「有劍七境無敵,沒劍寸步難行。柳十一,現在你有劍了,但是沒我,你還是寸步難行啊。」
柳十一總覺得這話聽起來怪怪的。
寧奕笑罵道:「就當我做了一回大善人,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送你一程咯。」
……
……
太清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