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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後來,徐藏開始了漫長的復仇。

  對於天都血夜的失蹤和杳無音信,他從不解釋。

  背負了所有的罵名。

  他也不在乎自己的名聲。

  那個時候,再把水月和徐藏提到一起,人們只會覺得,徐藏只是一個渣滓,水月只是一個被蒙在鼓裡的痴心女子,何必再苦苦等待。

  「那柄紅傘里,有徐藏當年留下來的一道意念。」蘇幕遮輕輕開口,道:「水月燒傘,折傘,無論如何,他都留了一句話。」

  「活下去。」

  寧奕默念著這一句話。

  活下來……

  徐藏竟然留下了這樣的一句話。

  那個男人恐怕想過,水月若是有一天要毀去這把傘,可能是真正的厭惡了自己,被大隋滿天下的風聲洗耳,這樣的話,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若是如此,便忘了,那道神念,或許也就不會出現。

  毀去這把傘,可能有一千個緣由,一萬個可能。

  可是千萬種可能,只有一種,會讓這柄紅傘里的神念浮現。

  將死之時。

  徐藏修行的劍道,對於死和生的界限,把握的極為準確……這世上,也只有他能夠做到這一點。

  寧奕幽幽吐出一口氣。

  他好像有些明白徐藏的用意了。

  當年舊事,如風如煙。

  形同陌路,亦不重要。

  可世上再苦再難,總歸要活下去。

  他抬起頭來,今日水月先生破開命星境界,穹頂無雲,一片晴光大好。

  道火消弭,自山頂飛起,裊裊破散。

  那個勸別人活下來的男人,如今又在哪裡?

  ……

  ……

  寧奕抱著羌山長氣,和丫頭離開了白鹿洞書院。

  這一路上,兩個人的神情都不輕鬆。

  「寧奕,你說徐藏……他真的死了嗎?」丫頭憋了一口氣,終於在路上忍不住開口。

  「我……我不知道。」

  寧奕心亂如麻。

  兩個人去了自在湖。

  寧奕蹲在湖畔,他看著湖泊里自己的剪影,遠方傳來歡快的鳴叫。

  一群野鴨,在湖上拍打翅膀,水波蕩漾。

  春暖花開,天都有很多人會來自在湖觀景。

  這是一個新生的季節,萬物復甦,霜草抬頭。

  凡是死去,都有新生,這叫傳承,也叫輪迴,來到自在湖畔的兩個年輕人,此刻就在糾結這個問題。

  「小霜山那一天,我沒去看那個男人的葬禮。他從紫山『出來』之後,我默默接受了這個消息,心裡沒有太多的悲傷……我覺得他不會死,我等著他出現在我的面前。」

  寧奕蹲著沉默了很久,憋出了一句話:「不知道你有沒有這種感覺……姓徐的,走過了很多的路,我們無論走到哪裡,總是能夠看到他,聽到他。」

  裴煩輕聲說道:「因為他真的很出名。」

  週遊,水月先生,宋伊人,柳十一……

  這些是寧奕所見過的。

  還有未曾見過的,扶搖,以及葉紅拂……

  寧奕抬起頭來,看著雲捲雲舒,輕聲喃喃道:「後來,也不知道是哪一天,可能是我在小霜山修行累極了的那一天,我躺在床榻上,喊了一聲徐藏,但是沒有人回應。那一刻我才真正的意識到——他已經死了。」

  「一個人的死去,只需要一個眨眼,可能更短。」寧奕自嘲笑了笑,道:「從不能接受,到慢慢接受,只是一個念頭的流轉,我好像並沒有覺得如何悲傷……畢竟我總是可以見到『他』,從別人的口中,或者從天都皇城的點點滴滴。」

  他頓了頓,感慨道:「譬如自在湖心的小自在山。」

  丫頭順著寧奕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裴煩神情有些複雜。

  自在湖畔很出名,那塊小自在山也很出名,是天都諸多的觀景點之一,很多修行者都會前來觀摩,尤其是那塊湖中心的小山,其實就只是一座不大的懸浮石塊,被鎖鏈固在湖心。

  來的很多都是劍修。

  因為那座自在山上,有一行字。

  「徐藏到此一游。」

  徐藏年輕時候留下來的。

  這也是他當初遭人唾罵的一個原因,在自在山刻字的事情,被人拎出來,打上了破壞古物的標籤,給徐藏罪加一等。

  「其實這事情,徐藏跟我說過。」裴煩低聲說道:「當初自在湖有人跟他打賭,站在湖泊,隔著一里地,能用劍氣刻上字,便算是他贏了。」

  寧奕沒有聽說過這件事情,他撓了撓頭,好奇道:「誰跟徐藏打的賭?」

  「自在湖是天都的景觀,天都所有的景觀都是歸皇族所有……有權在自在山上刻字的,自然是皇族的人。」丫頭嘆了口氣,道:「據說賭了十個耳光,臉被徐藏打腫了,氣得要把那塊石頭沉到湖裡。」

  寧奕嘖嘖感慨,道:「皇族的人,臉都被打腫了,真是罕見啊……出了這種事情,刻字的石頭還能立在這裡?」

  「還沒來得及沉……」丫頭面色有些複雜,幽幽說道:「第二天皇帝來自在湖畔,看到了這塊石頭,也聽到了這件事情,誇了一句徐藏的字寫的不錯。」

  寧奕望著那塊石頭,沒有想到,這塊湖心石頭……竟然還有這麼多的故事。

  「那麼很顯然,該換到徐藏來沉這塊石頭了。」寧奕笑了笑,道:「他好像一直不喜歡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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