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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幾日的那一戰,在他腦海里舖展開來。

  白衣少年原地坐下,思緒飄遠。

  「寧奕,這人怕不是一個瘋子……」

  丫頭看著柳十一,眼神有些古怪。

  「別怕,他就是瘋子。」

  寧奕出言安慰。

  兩個人的目光向前望去。

  那個白衣少年,此刻坐在自己院子裡,獨自面對石壁,盤膝而坐的姿態,和長陵初見時候的模樣,如出一轍……這是一個把所有的一切都奉獻給了劍道的人。

  這就是一個瘋子。

  柳十一找到寧奕的府邸,是因為他只能找到寧奕的府邸。

  除了劍,他什麼都不懂。

  柳十一不懂人心險惡,大隋天下,多得是面對面笑意盈盈,轉身背後捅刀子的陰險人物。

  他也不懂劍湖宮與蜀山的微妙關係。

  裴煩輕輕問道:「我們要幫他嗎?」

  這個問題,讓寧奕有些恍惚。

  他微微怔了怔。

  自己與柳十一隻見過一面。

  蜀山跟劍湖宮的恩怨才剛剛化解。

  甚至都不能說是化解。

  如果寧奕回到西境,劍湖宮內還有很多修行者記恨著自己,說不定還會布下陣法來埋伏自己。

  劍湖宮的柳十,是一個了不起的修行者,徐藏拜山之時,他願意付出命星境界大修行者的生命,還彌補上一任劍湖宮主,在天都血夜時候犯下的錯誤。

  結怨容易,解怨難。

  蜀山不會主動邁出那一步,劍湖宮也不會。

  而柳十一找到寧奕,與寧奕是蜀山無關,寧奕是散修,是皇族,是權貴,是草民,他都會來到這間府邸……因為他孤家寡人,只能找到這間府邸。

  如今,要幫柳十一嗎?

  並沒有思考太久,大概只是一個閉眼,一個睜眼,或者是一個呼吸的功夫。

  寧奕輕柔說了兩個字:「要的。」

  丫頭抬起頭來,看著寧奕。

  「那枚治病的金丹很貴重,石壁上的道痕很貴重,白鹿洞書院的那柄劍,雖然我打碎了他的劍,但這仍然是一個不情之請。」寧奕認真說道:「他之所以說得如此坦然如此渾不在乎……不是因為他不懂這個道理。」

  「他說欠我一個人情。」寧奕笑了笑,說道:「在他看來,他欠我的這個人情,足夠抵得上這所有的一切了。」

  丫頭看著寧奕,「人情?」

  「是的,柳十一的人情。」寧奕眼神深邃,喃喃說道:「這的確是一個很貴重的東西……至少在我看來,金丹,長氣,道痕,都不算什麼。」

  「為什麼?」裴煩疑惑問道:「柳十一以後會成為一個很厲害的大修行者嗎?」

  「是的,我更願意說,他以後會成為一個很厲害的瘋子。」寧奕看著柳十一坐在石壁下盤膝修行的姿態,感慨說道:「徐藏說過,弱的怕強的,強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但所有的人,包括不要命的人,都怕瘋子。」

  丫頭默念著寧奕的這句話。

  好像的確是這個道理。

  「柳十一的劍,非常簡單,沒有其他過多的東西。」

  「只有極致的『殺死』,這是他的劍意,我幾乎沒有見過如此純粹的劍意,不帶感情的『殺死』。」寧奕閉上雙眼,喃喃道:「即便是徐藏,在出劍之時,他的劍意里,或多或少包含著『憤怒』,『仇恨』,『痛苦』這樣的情緒,這些情緒會使劍招的力量變得更加強大,但也使劍變得不再純粹。」

  「平等王追殺了柳十一四次……」寧奕轉頭望向裴煩,笑著問道:「我倒是覺得,那位位居地府第九殿的年輕高手,一直被柳十一當成練劍的靶子。」

  丫頭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柳十一剛剛說要殺死平等王的時候,語氣里沒有憤怒。

  他被平等王刺了兩劍。

  被刺殺了四次。

  竟然連一絲惱火的情緒都沒有生出。

  極致的平靜。

  而說出殺死兩個字的時候,柳十一的神情,就像是要丟掉一個無用的玩具……對他而言,平等王已經無用了,再多的刺殺,都只是累贅,所以他要殺死平等王,來試驗如今的劍法是否能讓自己滿意。

  這真的是一個瘋子,而且是一個冷靜的瘋子。

  ……

  ……

  柳十一在院子裡觀摩曹燃那一戰留下來的道痕。

  寧奕和丫頭一起,動身前往白鹿洞書院。

  此行,不僅僅是為了取回羌山長氣,也順便算是出門兜風。

  丫頭如今是天都數一數二的「名人」,大能者公開台面收下的弟子,與那些聖子又不太一樣,大能者很少會出面收徒,即便真的有弟子,也不會如此出現在世人面前。

  能踏入涅槃境的,每一位都是大隋毫無疑問的頂級戰力,而且已經走過了漫長歲月,身份特殊,要麼是聖山或者書院的老祖,要麼是皇族一員,即便是雲遊散修,也有開宗立派的資格。

  大能者的徒弟,一般不會參與世俗的爭鬥,也不會輕易出手。

  裴煩是一個例外。

  誰都不會想到,寧奕身旁這個久居府邸不出的女孩,竟然會是楚綃的弟子,紫山常年只有楚綃一人,她收了裴煩為弟子,就意味著……欽定了紫山的未來主人。

  那些大能者弟子在世俗行走的,也有一些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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