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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過程,緩慢而又柔和。
曹燃先是微微的推拒了一下,之後身子僵硬,便沒有拒絕。
袁淳先生的聲音,飽含著星輝,在他耳旁輕輕盪開。
「你在割開關係。」
微微停頓,再一次響起。
「我知道的……你在割開我們的關係。那個『棘手的問題』,有我在,你何必去擔心?」
曹燃怔住了。
袁淳老先生笑著拍了拍他的肩頭,拿著無人可以聽聞的聲音,溫柔說道:「曹燃,從北境一路走回來,無論你認不認我當師父,我早已經拿你當弟子。珞珈山那一日,放開手腳,不要在乎外面的人,一切有我。」
老先生鬆開搭肩的手。
他驚訝的聲音在府邸響起。
「啊……這是誰丟的斗笠?」
枯老的手掌,緩慢落在這頂火紅色的妙法斗笠之上。
袁淳老先生撿起斗笠,踮起腳尖,輕輕拍了拍曹燃頭頂,將斗笠戴上。
他當著眾人面,一字一句,開口說道:「陌生人,記住,這頂斗笠是你自己的,與蓮花閣無關,好好戴著,不要弄丟了。」
曹燃呆呆看著紫蓮花老人緩慢轉身,雲洵和龍凰一左一右攙扶,離開這條小巷。
一齣好戲,終有盡時。
府邸的來客,不再聚集。
所有人都散開。
天都重歸長夜,一片寂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
曹燃蹲下身子,十指如鉤,捂住面頰,劃擦而過,帶出金鐵交接的碰撞聲響。
面紗下的神情,無人瞧見,痛苦而又猙獰。
他喉嚨里發出古怪的嗬聲,聽起來不像是人。
寧奕和裴煩,沒有打擾,佯裝回了府邸,關上了府門。
兩人坐在府邸屋上,起了陣法,默默看著府邸外。
那個高居年輕一輩修行境界前三甲的年輕男人,在無人處,彎腰躬身,痛苦咳嗽,斗笠震顫,他數次想要摘下,最終只是鬆開又攥緊,從斗笠下拿出的雙手,指尖沾染了劃破自己面頰的猩紅鮮血,看起來觸目驚心。
曹燃跌跌撞撞,漸行漸遠,身影沒入小巷,最終不見。
丫頭的神情有些黯然,道:「哥,他剛剛……哭了?」
寧奕沉默無言。
丫頭又問道:「哥,他為什麼要拒絕?」
寧奕低垂眉眼,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認真問道:「丫頭,如果我是一隻大妖,你會不會害怕我,躲著我?」
妖族與人的關係,不可化解,也不可調和。
妖吃人,人殺妖,大隋鐵律排在最前面的規矩,就是人與妖不兩立。
清稚的聲音立刻響起。
「不會的!」
裴煩晃蕩著雙腿,她說完那句之後,猶豫了很久,然後認真說道。
「我希望你是一隻大妖,這樣我會帶你跑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丫頭看著寧奕,忽然停住晃蕩雙腿的動作,眼神澄澈,這一次,她沒有喊哥,而是直呼其名。
「寧奕,就像是你帶我來天都那樣。我會帶你遠走高飛,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
……
第282章 白骨如山忘姓氏
約架風波之後,天都重新恢復了平靜。
約莫三四天後。
太陽照常升起。
黎明的曙光,照入寧奕府邸的院落,門外響起了沉悶有節奏的敲打聲音。
「咚,咚,咚。」
從呼吸吐納的狀態甦醒過來,寧奕這幾日醒的極早。
他推開府門,有些訝異。
入眼所見,便是兩位披著純白麻袍的苦行僧,此刻微微躬身,對著自己揖了一禮。
看這副打扮,是靈山的苦修者。
寧奕還沒有來得及開口。
一樣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細長物事,就這麼毫無預兆的,被遞放到了自己的面前。
苦修者抬起雙臂,端著長物,認真說道:「寧奕先生,請收下這件『禮物』。」
寧奕挑了挑眉,雙手接過這樣物事,疑惑問道:「禮物……這是?」
「我等並不知道這是何物。」那位苦修者單掌立在胸前,輕柔說道:「寧奕先生,這是宮裡送來的。」
寧奕接過物事,下意識掂量一二,熟悉的重量,讓他一瞬間就明白,布條裡面裝的是什麼。
寧奕神情變得精彩起來。
「宮裡?」
他眯起雙眼,喃喃自語。
「是受一位姓徐的姑娘囑託,想必寧奕先生,應該比我們更清楚那位姑娘的身份。」靈山苦修者木然說道:「我們只是奉命送出此物,若是先生還有疑惑,可以去宮裡親自找那位徐姑娘詢問。」
寧奕微微思忖片刻,搖了搖頭,道:「無事了,多謝二位。」
「先生客氣。」苦修者面色平靜,淡淡開口,轉身離開。
合上府邸大門。
寧奕拆開一層層纏繞包裹的黑色布條,露出裡面的那柄厚格長劍。
大隋天下,劍氣行走。
古銅的劍身,有一些鏽跡,紅山臨行之前,丫頭對這柄劍器進行了些許的打磨,單憑劍身篆刻來看,已經看不出十多年前的痕跡。
對這把劍而言,風吹雨打不算什麼。
紅山高原,興許是受到了韓約的掌擊,「天下行走」的劍身被拍得凹陷下去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