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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到了又如何?」聲聲慢面色平靜,「喜悅,憤怒,悲傷,痛苦?一個人可以有一千張面孔,但總有一些事情,是無論換上哪一張,都不願去面對的。」

  「大隋其實一直不太平,我更情願生我下來的那一對男女,已經死在了大隋的硝煙和動盪里。」她輕聲說道:「這樣我就算找到了他們,面對一塊墓碑,便是恨了怨了,最後也會原諒。」

  第259章 一劍,兩人

  「寧奕先生,你又如何?」

  琴君吐出一口濁氣,幽幽望向身旁的年輕男人。

  寧奕蹲下身子,他面無表情,拔起了一根細白霜草,手指揉搓著狹長草葉腰身,緩慢道:「還能如何,喜悅,憤怒,悲傷,痛苦……你剛剛說的,我也一樣,人非聖賢,孰能無喜無悲?我出身西嶺,吃過苦受過難,在遇到徐藏之前,沒有人教我道理,我知道東西不能偷,但是不偷我就會餓死,我知道這世上立了條條規矩,明文正律,可要想在西嶺活下去,我就只能做破開規矩的那個人。」

  江眠楓看著身旁蹲下身子,拿著一根雪白霜草,緩慢在湖泊劃圈的少年郎。

  「大隋四境其實很亂,如果你出去走一走,就會知道,四境長城外有諸多流民,有人食不果腹,有人易子而食,窮山惡水出刁民,大家都不守規矩,如果你選擇去做最規矩的那個人,最後的結果,就是死在某一年的西嶺大雪裡,屍骨直至風化,也無人問津。」寧奕看著湖面的黃昏大日垂落,自己的面頰在水裡搖曳,被霜草攪碎成一片片的剪影,淡淡道:「我從西嶺走出來,是因為我必須要走出來。」

  他頓了頓。

  心裡默念。

  是啊,必須要走出來。

  要送丫頭到天都。

  聲聲慢伸出一隻手,挽起裙邊,緩慢蹲在寧奕的身旁,她好奇問道:「必須?」

  「必須。」

  女子的聲音很輕,喃喃道:「可是這世上,終有些事情不可為。」

  寧奕低垂眉眼笑了笑,他想到了一年前跋涉西境大漠的時候,那個男人曾經對自己說過同樣的話。

  值得慶幸的是,時至如今,他的意念仍然堅定未曾動搖。

  「沒有可為和不可為,只有做到和做不到。」

  聲聲慢聽到這句話,神情微怔,默默咀嚼,然後在心底記下。

  兩人在自在湖畔坐了片刻。

  「寧奕先生,這柄『長氣』,我會拿給水月師叔參悟,要不了多久,我會親自帶上它,於劍行侯府邸送還。」江眠楓輕聲而認真開口:「你拿了王異的長劍,恐怕會惹上一些麻煩。」

  「麻煩?」寧奕笑道:「賭劍贏了,不算麻煩,輸了才叫麻煩。」

  琴君笑了笑,好心提醒道:「天都皇城內雖然明令不准打鬥,但是執法和情報二司,目前被兩位皇子掌控,大可以坐視不管,放任東境圍堵劍行侯府,恐怕先生在天都內很難得到安寧。」

  「鼠輩而已,無須理會。」寧奕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拎著那根沾了一絲水汽的霜草,緩慢站起身子。

  那根霜草之上,水汽纏繞凝結,蹲在湖畔的聲聲慢,頗有興趣眯起雙眼,注視著寧奕持劍一般持著的那根狹長霜草。

  草葉之上,浮現好幾道的劍氣意境,這些意境出自長陵的大修行者,琴君面容上浮現一抹訝異,她本以為,寧奕從長陵歸來,把所有的觀碑參悟全都糅成了一顆本命劍心,不曾想,竟然能夠看到好幾縷不同的劍意,相互纏繞,生生不息。

  「這是什麼?」

  寧奕沒有回答聲聲慢的問題。

  所有的聲音,在他耳旁,似乎都消失了。

  他站在自在湖畔,一點一滴向著那根霜草里注入自己的劍意,星輝。

  最後,還有一點點神性。

  那根霜草陡然之間,綻放出一道熾烈光華。

  聲聲慢抬起一隻手遮在面前,音障在面前三尺倒扣形成。

  自在湖前,一劍斬出——

  兩撥水氣遮天蔽日,被一根霜草斬得支離破碎,中間露出乾涸的河床,土石迸濺,猶如神靈持劍一劍斬下。

  寧奕的身後,星辰巨人雙手持著虛無之劍,保持著奮力斬下的動作,逐漸羽化,化為星星點點的星輝,消弭天地之間。

  琴君面色駭然站起身子,看著寧奕。

  這是……什麼神仙劍意?

  寧奕面色恍惚,看著眼前的兩撥巨大水氣重新砸下,自在湖畔的湖面劇烈搖晃之後,緩慢回歸平靜。

  他努力攥緊那根乾巴巴的霜草,之前的水珠,已經在草葉上蒸發殆盡,他試著再揮出一劍,連迎面而來的風氣都切斬不開。

  於是在夕陽霞光中,緩慢而倔強揮舞著一根枯白霜草的少年身影……便顯得略微有些滑稽。

  寧奕喉嚨里發出了悵然若失的聲音。

  這是靈機一動的驚鴻一劍,宛若天賜。

  可是創出這一劍的靈感與契機,卻從寧奕的指縫當中溜走。

  所幸,見到這一劍的人,不僅僅是寧奕,還有白鹿洞書院的大君子。

  寧奕把充滿期待目光望向了身旁呆滯的女子。

  琴君久久未從震撼當中回過神來,她看著寧奕,顧不上儀態,輕輕咽了一口唾沫,看到後者那副懊惱又悔恨的事情,恍悟過來……這恐怕就是寧奕的心念一動,此時此刻,已經捕捉不到,如流雲一般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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