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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微微猶豫。

  「前方是自在湖畔,可否請寧奕先生耽誤一些時間……陪我走一走?」

  ……

  ……

  自在湖畔的冰層已經化開了。

  魚兒游曳在水面下,穿梭在葉面與水流之中。

  黃昏光線,將湖畔兩個人影子拉得很長。

  琴君的聲音,緩慢傾吐。

  「……修行的困索,書院的未來,諸多的苦悶,大抵就是如此。」

  路上,她對寧奕吐出一些心事,這些事情倒不算大事,在修行途中,甚至只能算是一些微不足道的麻煩。

  都是一些瑣事,細枝末節,譬如琴君在音道上修行之時,遇到的具體問題和門檻,那些問題如何卡住了她,又如何得不到答案……對於寧奕而言,這些問題他根本無從解答,於是只能不發一言的沉悶聽著。

  白鹿洞書院一路走過來,在劍器近一戰為之正名前,聲聲慢的日子,過得一直很憋屈,而且痛苦,她沒有可以傾訴的對象,身旁都是需要她照拂和照顧的同門師妹。

  寧奕有些明白這種感受。

  如果讓那些師妹們知道,就連白鹿洞書院的大君子琴君,也有著諸多的細碎苦悶,以及不確定的事情,恐怕她們心中那個凜然一切的不可戰勝的形象,就會一夕崩塌。

  很多事情都是這樣。

  寧奕無法想像有徐藏辦不到的事情。

  大隋的子民,一直堅信陛下是無所不能的。

  聲聲慢,放到白鹿洞書院裡,就是年輕一輩所有人的仰望對象,所以……她理應輕鬆的做到一切。

  但是她做不到。

  「世人真的有這種人嗎?修行不會遇到屏障,所有的問題都不會難住他,從不會覺得氣餒和挫敗,從不會失誤和猶豫……」寧奕默默在心裡問自己這個問題。

  他的心裡竟然浮現了一個陌生人的名字。

  洛長生。

  那個未曾謀面的「謫仙人」,似乎就是這麼一個人?

  連忙甩了甩頭。

  「寧奕先生,很謝謝你,願意聽我說這麼多。」

  琴君的聲音,變得很溫柔,如果讓書院的其他人看到,恐怕無法想像,這是她們眼中那個幾乎從不言笑的大師姐。

  積鬱極深,今日吐出,舒緩了許多。

  琴君無法向身旁的人,展示自己柔弱的一面,她也絕不可以向自己的師父去傾訴這些。

  有風吹過。

  寧奕看到一張黑色的薄紗,緩慢飛掠而起,帶著淡淡的香氣,被風吹向了自在湖的方向。

  他怔怔看著聲聲慢的側臉。

  那張面頰倒沒有美得傾國傾城,絕世動人,但卻恬靜淡然,甚至帶著三分柔弱。

  琴君拿面紗遮住自己容貌,引起了外界的諸多輿論和猜測。

  眾說紛紜之中,最廣為流傳,且被所有人接受的說法,是聲聲慢長得極美,遮掩容貌,是為了低調行事,免得橫生諸多事端。

  其實她拿一張面紗遮臉,只是為了藏住這張天生小女人的柔軟五官,好樹立起一副肅殺冰冷的形象。

  今日在自在湖,坦誠相見,琴君對寧奕卸下了最後一層神秘面紗。

  寧奕恍惚片刻,認真問道。

  「還未請教名諱?」

  相識如此之久,他只知道眼前的女子,被尊為書院四大君子中的「琴君」,朋友之間,喊一聲「聲聲慢」的敕號,卻不知道她真正的姓名。

  卸下了面紗的琴君,意味深長看了寧奕一眼,來到自在湖畔,波光粼粼,一艘殘破草舟無人,停泊在湖中央。

  聲聲慢以指尖為筆,緩慢而認真,一字一字,湖水被音浪擠開。

  寧奕喃喃道:「江楓漁火對愁眠……」

  音浪裹挾水氣,沒入湖面,星輝投石,很快就彌散開來,琴君以指尖寫下這一行字,怔怔看了半晌,然後輕聲笑道:「我與你一樣,無父無母,就在自在湖畔這裡,被師門撿到,當時襁褓被丟在孤舟上,師父說我凍得渾身打顫,卻不哭鬧,本以為已經罹遭不幸,長眠人間,沒有想到,竟然還活著,而且睜著眼睛,看起來不像是個凡庸,便動了惻隱之心。」

  寧奕看著琴君一隻手卸下一包布囊,鬆開繫著布囊的紅繩,微笑說道:「這是棄我不顧的生父母,給我留的唯一一樣物事。」

  那是一塊古舊泛黃的木牌,拴著一片已經乾枯的紅色楓葉,木牌上的字跡已經斑駁難以辨認,但動用星輝仔細去看,依稀可以看清,工工整整寫著「紅葉」二字。

  她揮了揮袖袍,星輝散去,湖面上的水紋被打碎,唯獨餘下三個字,重新組合,緩慢糅在一起。

  聲、聲、慢。

  江、眠、楓。

  寧奕看著湖泊點點星輝,他眼裡倒映著西嶺大雪,聲聲慢的那塊木牌,那片紅葉,讓他想到了一些過往的記憶。

  西嶺拋飛的大雪。

  他並沒有遇到蘇幕遮這樣的先生,於是他在西嶺菩薩廟裡默默熬過了人生最苦的十年。

  琴君輕聲感慨說道:「寧奕先生,我很佩服你,從西嶺走出來,來到天都,走到如今的這一步,其實需要很大的毅力和勇氣。」

  寧奕自嘲笑道:「還有運氣。」

  若不是徐藏,寧奕如今仍在西嶺,仍在掙扎。

  「試過去找他們麼?」寧奕望著琴君,「以你如今的地位和力量,可以試著找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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