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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煩一度懷疑,以自己父親的境界,能否畫完一整副觀想?

  自己就算再如何去觀想,落在劍氣上,能夠雕刻出來的,也只不過是那巨大古木上的一片片葉子。

  丫頭這些日子消耗極大的心力,刻在桌上的圖案,就只是一片葉子。

  簡簡單單的,一片葉子。

  剖析開來,葉子的脈絡如柳絮,即便只有艱難落下的幾筆,也能夠感受到古老而蒼莽的意境。

  裴煩長長吐出一口氣。

  她的心神忽然一動。

  那座自己贈予寧奕,用來護身所為的「陣法」,在此刻,遠在數里之外,就此裂開。

  丫頭頓時心有所感,在雕刻這座陣法時候,她特地布了一個心眼,只要劍藏陣法動用,便可能夠感應到陣法所處位置。

  裴煩面色陰沉下來,她站起身子,推開大門,院子裡果然空空如也。

  ……

  ……

  大街小巷,皇城裡的人流。

  燈籠點燃,陰嗖嗖的夜風。

  小雨巷的巷口,兩座書院的人馬來到。

  應天府領頭的,是一位年輕的第七境小君子,另外一座趕來的書院,則是白鹿洞的女弟子,手中拎著大紅色的燈籠,紗布內籠罩的那團火焰,在夜風當中緩慢跳動。

  如果徐藏在場,倒是會認出這位女弟子,正是在當初西境荒郊,試圖攔截三皇子貨物,與宋穹老人對拼的那一位。

  有了兩座書院的小君子坐鎮,小雨巷外的那些群眾,膽量也大了一些,這件事情已經驚動了天都的執法司,兩位書院小君子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封鎖巷口。

  應天府的小君子秦狩,看著巷口那些胡亂飛濺,灑在狹窄兩壁的血肉,一陣觸目驚心。

  還有兩柄被劍氣砸得炸開的重錘,鈍器何等堅固,碎片深深鑲嵌在巷子內的石壁當中,尋常人看不清楚,修行者運用肉眼,便可以看出,這一劍威勢不小。

  書院弟子最畏懼的,就是這種近身肉搏的煉體者,這條小巷裡布滿了陣法,秦狩拎著燈籠深入過一小截,很快就退了出來,他越是深入,星輝的封禁程度便越是厲害。

  如果沒有猜錯,走到巷子裡,自己已經沒有星輝可以動用,到時候遇到那位能夠錘殺煉體者,把血肉砸得橫飛的「殺人狂魔」,自己師門賜下來的寶器如果扛不住,那麼連自己也要交代在這裡。

  白鹿洞的那位女君子,拎著燈籠,面色也不好看,她似乎隱約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

  巷子裡是誰在互殺?

  時不時傳出的陰冷氣息……讓她覺得不寒而慄。

  秦狩面色微妙,眼底帶著一絲戲謔。他想到了師門內某位大人物的交代……對於這條小巷裡正在上演的「狗咬狗」戲碼,秦狩心知肚明,特地等候在這裡,倒是期待兩敗俱傷的場面。

  人群嘈雜,聲音也嘈雜起來。

  「天都皇城,城內有修行者廝殺。」

  「執法司的公孫大人還沒有來。」

  一個帶著斗笠的姑娘,擠到了臨近巷子的外圍,裴煩丫頭換了一身極其普通的衣衫打扮,為了避人耳目,帶了一頂斗笠。

  她眯起雙眼,已經失去了與那座陣法的感應。

  巷子裡一片寂靜。

  之前疾射出來的箭矢,已經許久沒有動靜了。

  「是地府的人……巷子裡有地府的人!」

  白鹿洞書院的女君子忽然開口。

  她蹙起眉頭,恍然想到了什麼,聲音變得極為寒冷,道:「之前那個受傷的人,肩頭所中的那隻箭矢,帶有地府的氣息!」

  「巷子裡有地府的殺手,在獵殺一位身份很高的『大人物』。」秦狩「假言假意」猜測道:「能讓地府殺手不顧天都皇城禁令,布下好幾座陣法的,肯定聲名顯赫,絕不是無名之輩。」

  白鹿洞女君子高舉燈籠,運轉星輝法門,試圖照亮那截陰暗小巷。

  終究失敗。

  「裡面布了陣法,在他出來之前,不要輕舉妄動。」秦狩冷笑一聲,道:「地府風頭正勁,盯上青君師兄不說,也敢在皇城內撒野。」

  「一擊不中,立即遠遁。」白鹿洞女君子皺起眉頭道:「在這裡纏鬥了如此之久,這不像是地府的行事風格……看來對方也不是等閒之輩,讓地府的殺手,想逃也逃不了?」

  說話之間,整條小巷遠方輕輕一顫。

  那盞幾乎先前無法照入巷內的光芒,在所有陣法的破碎之下,輕而易舉照入小巷,但從小巷深處,一道更加恢弘磅礴的光芒倒射而出!

  轟然一聲。

  丫頭眯起雙眼,斗笠被勁風吹得亂飛,她一隻手按下斗笠邊沿,無數碎石,轟然從小巷深處傾瀉而來,人群被吹得東倒西歪,兩邊牆壁傾塌倒在一起。

  兩位書院小君子,眯起雙眼,看著從傾塌的小巷當中,拎一把劍,以劍身劈碎攔路石塊,緩慢走出來的少年。

  寧奕的一身衣衫都破碎了,帶著一些血跡,他皺著眉頭,左手拎著細雪,左右兩邊的巷子石壁互相傾塌砸在一起,他彎著腰,不厭其煩拿劍身劈開砸入地面,攔路的巨大墜石。

  就這麼緩慢走了出來。

  然後挺直脊背。

  他看著惘然的人群,舒展身子之後,渾身爆發出噼里啪啦的炒豆子聲音,劍意凜然,在四肢百骸當中充盈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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