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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清客下車,接過了蘇苦遞來的幾根精鐵箭鏃,這些箭鏃或者從地面拔出,或者從樹幹拔出,鐵鏽斑斑,還帶著血跡,他只是瞥了一眼,便重新遞還。

  這些是很重要的線索。

  但這些不是最重要的線索。

  徐清客離開了一個時辰,再一次回到車廂的時候,他的手上抓著一截羽箭,普通的木質羽箭,能夠歸納到箭箙里,是獵人常用的箭器。

  被精鐵箭鏃射得幾乎崩碎。

  他看著三皇子,攤開掌心,平靜說道:「這個世界上的事情,只要發生了,那麼就是發生了,總有辦法可以找到線索。」

  李白麟注視著那截羽箭,輕聲道:「線索是什麼?」

  「線索就是……這截羽箭。質地,材質,地域,銘篆,這些足夠我們找到貨源,而貨源意味著地域,意味著更近一步的真相。」徐清客微笑開口:「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我們可能需要等待一段時間。」

  李白麟聲音溫和道:「我們還有正事。」

  「那真是可惜了。」徐清客笑了笑,從窗口伸出半邊身子,準備將羽箭擲出,望著外邊開始不斷後退的樹木,他在心底喃喃道:「算你好運。」

  然後他看到了在灌木叢中緩緩站起的,無比狼狽的一個男人。

  目光交錯的時間,只有那麼一個短暫的呼吸。

  那個男人手中拎著一根紅繩,拴著一枚銅錢,渾身血跡斑斑,悽慘而又堅毅,目光注視著自己,像是早就猜到了三皇子的馬車會從這裡經過。

  金錢幫唯一活下來的那個人。

  在這四十天,金錢幫的二當家深刻體會到了遠在東境的那位大人物的意志究竟有多可怕,截貨失敗之後,江湖幫派,各方勢力,風雨飄搖,追殺著自己這個最後的餘孽,他已經無路可走。

  男人一隻手拎繩懸著銅錢,另外一隻手握著匕首,抵在自己喉嚨處,他深吸一口氣,知道此刻便是決定自己命運的重要時刻,於是望著馬車,聲音沙啞地用力大喊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以前我沒得選,現在我想活下來,我知道一個很重要的消息……只求三殿下,給我一個機會!」

  第37章 你可知,我是誰?

  車廂顛簸。

  氣氛微妙。

  習慣了顛簸和在路上的李白麟閉起雙眼,輕聲問道:「那個人叫什麼?」

  徐清客道:「那個人叫公孫……以前的名字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他會換一個名字,我會給他一個全新的身份,然後把他送到皇城。」

  「皇城?」

  「是的,他會活著抵達皇城,然後在皇城一直生活……直到我們下一次需要他的時候。」

  李白麟從西嶺返回,到如今西境,路途漫長,車馬勞頓,他心底早已生出絲絲疲倦,閉上雙眼之後,腦海當中便自行翻覆了一遍路途上所見所聞的模糊景象,對於徐清客的處置,他看在眼中,並不多言。

  他是一個很古怪的人,向來寡言。

  這並不意味著他沒有主見。

  他知道自己需要什麼,想要什麼,一切的未來,鋪展開來,一步一步,徐清客說得沒錯,驅狼逐虎,前路步步艱難,但自己沒得選擇。

  想要在權勢滔天的二哥手底下活命,自己就要積蓄力量,得到最高的那人的恩寵,西境是自己施展抱負的地方……小無量山和劍湖宮的人,此刻就跟在自己的身後,車廂兩旁,他們代表著一小半的西境。

  二皇子早就攏和了東境的所有聖山,韓約是個猛人,各方聖山壓得自己喘不過氣,唯有把西境扯過來披在身上,才能在回皇城的時候……多一些對抗的籌碼。

  他現在還沒有資格坐在二皇子的對面。

  自始至今,桌子上坐著的就只有太子和二皇子,沒有他的一席之位。

  這是一件多麼可悲的事情?

  他上不了桌子,還能如何?

  李白麟面色平靜,想著自己那位身體抱恙、每況愈下的偉大父皇,他眼裡閃逝著很多複雜的色彩,大隋皇城的一磚一瓦,那個椅子座上雕刻的一鱗一角,再到最後……是這座天下的寸土與寸金。

  欲望掩蓋在漆黑的瞳孔當中,有些人向來不忌憚將其展露,有些人則是溫和的笑笑,像是只無害的小動物,看起來天真而又無邪。

  李白麟知道自己要走的每一步,現在抵達了蜀山的地界,蜀山的山上毫無動靜……可能是因為自己帶著兩撥人馬的緣故,小無量山和劍湖宮可以攏和,但蜀山與他們之間有著十年的積怨,這是一個很難解決的問題。

  但如果自己拿到了那柄細雪,成為了蜀山的小師叔……那麼一切都將不再成為問題。

  三皇子唇角微翹,他忽然覺得趙蕤的讖言說得實在是太對了,蜀山的小師叔是一個絕妙的位置,很多看似不可能解決的矛盾,只需要一個人的死去,就都可以得到完美的化解,世上沒有永恆的朋友和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

  徐藏如果死去,那麼自己將成為手持細雪的新任小師叔。

  而坐上這個位子之後,所有的矛盾都將解開,剩下的,就是波瀾不驚的等待,等到一條又一條埋下的線索揭起來,苦心積慮,忍辱負重,二十四年的努力沒有白費……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活下去了。

  這是一件大不易的事情,現在機會就擺在自己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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