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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寧奕推出劍鞘的刺目劍芒,老人恍惚回想起天都血夜的那一日。
諸位聖山山主,合力圍攻裴旻。
圍殺之下,裴旻只是一劍,便將他罡氣擊得破碎!
這一劍,險些將他殺死……僥倖存活之後,他悟道涅槃,點燃道火,其後的二十年,便常常回想起那一日。
裴旻的那一劍,成為了心中揮之不去的光。
若是有朝一日,能選擇自己的死法……死在那樣的劍下,似乎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出劍吧。」
老者緩緩閉上雙眼。
咯噔一聲。
他皺起眉頭,沒有預料中的撞擊感,沒有疼痛,什麼都沒有……風聲在山巔呼嘯,睜開眼後,那個持雪白傘劍的黑衫年輕人,如一團飄絮飛墨,立在山崖之前。
寧奕沒有出劍。
他淡淡道:「既然決意赴死,那麼這條性命,便由不得我來取了。」
龜趺老祖怔住了。
他看著寧奕,腦海中浮現出很多年前登山的另外一位殺胚年輕人。
兩個人的影像重疊,而後又分離。
「去草原吧。」寧奕平靜注視著龜趺老祖,道:「能殺死一位妖聖,便算是死得其所……將軍府會為你留碑。至於我……未來可能會與你一起死在那裡。」
灰袍老者怔怔立在原地,宛若雷擊一般。
許久之後,那雙直面生死之際,都未曾顫抖過的雙手,此刻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龜趺老祖看著寧奕,又低聲望向自己手掌,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
「寧奕……」
「寧奕……」
老祖喃喃道:「我終究是低看了你……」
寧奕沒有多說什麼,牽馬繼續離開,去往下一個地方。
殺人,不是目的。
這只是完成目的的手段。
自己這麼一位殺胚,頂著二十年前的舊怨,四境聖山那些入局天都血夜的老傢伙們,無一不心存恐慌……這些人,想活命的,如太游山那位自斬一刀的老祖宗,萬不可能答應寧奕,赴局兩界之戰。
而他們這樣的存在,留在聖山中,若是不斷恩怨,便只會拖延戰機。
寧奕此番拜訪四境聖山,出不出劍,其實很簡單。
他所做的一切,看似霸道,但歸根結底,都是為了讓大隋贏下這一戰……所有的不安定因素,都必須排除!
想活命的,恰恰會死。
想死的人……才有可能活下來!
短短三日。
寧奕走遍四境。
羌山,珞珈山,應天府書院,白鹿洞書院,道宗,靈山,還有蜀山。
執掌命字卷後的寧奕,以一種「拜訪山門」的形式,將當年結下的舊怨,在自己這裡,畫上了句號。
裴旻先生是將軍府的主人,也是丫頭的父親……與自己關係最親密的那些人,沉淵,徐藏,都與「血夜」之案纏繞在一起。
於是這樁案件,與聖山之間的命運糾纏,二十年來剪不斷,理還亂。
很難說清,究竟是誰開始了這一切,又是誰了卻了這一切。
有些時候,與其說命運是一個銜接成環的圓,不如說……命運是一條從灰霧之中直射而出,看不到盡頭,也看不清起始點的射線。
最終,寧奕再一次回到了天都。
昆海樓鈴鐺搖曳。
小樓樓頂,茶几桌案,四人入座,滿滿當當。
顧謙將一份新鮮出爐的調查案卷放在桌案之上,道:「寧山主的殺名,這幾日冠滿大隋,實在令人『聞風喪膽』啊。」
這份案卷,記錄了寧奕這幾日的行蹤。
四境聖山,幾乎形成了史無前例的擰合……七境以上的修行者,都將前往北境將軍府,這就像是一個極其恐怖的戰力。
自開國以來,大隋天下,就沒有這麼齊力過。
「目的達成了……」
徐清焰掀開帷帽面紗,輕輕抿了一口茶水,「就是好的。」
寧奕啞然一笑,沒說什麼。
張君令一隻手臂搭在昆海樓欄杆上,她透過青色紗布,「眺望」遠方都城,仿佛將整座天下收入眼底。
四個人,坐在昆海樓頂。
向下望去,便是整座天都都城!
她聲音嘶啞道:「四境聖山這一次出兵,掏空了整座大隋。」
此言一出。
捧著茶盞的顧謙,眼神也緩緩凝了下來。
他深吸一口氣,面色凝重。
「如果真有人要做些什麼……這應該就是最好的時候了吧?」
第1365章 我來入瓮
風鈴搖曳,如牽雲霧。
昆海樓頂,寧奕半邊身子倚靠欄杆,向下俯瞰。
天都城盡收眼底。
太子離開後的第一個月——天都皇城的秩序鐵鏈在暗潮洶湧中綿密地鎖緊,正午的陽光刺目,但皇城大街小巷的陰翳中,無人能夠看見,究竟還藏著多少見不得光的影子。
顧謙說得不錯,四境聖山掏空家底,前抵北境馳援前線,整座大隋天下處於萬年來亘一的緊繃擰合狀態,也處於獨一無二的虛弱之際。
這是那些蟄藏在暗處的「影子」,跳出來的最佳時機。
「接下來,我恐怕要離開大隋一段時日。」
寧奕捻著茶盞,目光落在杯麵,一縷淺淡雲霧,繚繞在清涼茶水的波紋之上,絲絲縷縷蕩漾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