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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樂是如此,痛苦亦是如此。
當他逐漸明白「痛苦」和「失去」的含義之後,才發現,原來年少時候留下的喪痛是不會消散的,時間越久,傷疤越深。
他曾不止一次地想過,要讓那個殺死母后的真兇付出代價……
可是後來。
當他真正擁有這份力量的時候,他卻沒有如此去選擇。
「素華宮的那些銅鏡,紙人,機關術,本殿不曾管過。」太子長嘆一聲,幽幽道:「不管你這一次,從哪裡得知的消息……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婦人無力地嗚咽起來,她雙手捧住面頰,聲音斷斷續續,道:「殿下,我聽說女兒被關在牢獄之中……為何不能讓我見她一面?」
「有人從牢獄裡贖走了她。」
這個消息,本不該告知她,但太子還是說了。
「你要見的女兒,不在這裡。」
素華娘娘困惑地抬起頭,看著李白蛟……不在這裡?
不在這裡,是指不在皇宮,不在天都城,還是指……
「送客。」李白蛟擺了擺手。
……
……
馬車繼續前行。
李白蛟閉上雙眼,回想起春風茶舍府邸暗閣下的畫面。
【「太子……殿下。」
「要想坐上真龍皇座,你如今……還不夠。」
在冠冕之火的光明照拂下,黑色蓮花灼燒沸騰,最終一片花瓣被照得破散開來,化為虛無,那個額首烙刻黑蓮花的老人,似乎恢復了一剎的清明。
「不夠?」
「登上長陵,破開霧氣,卻無法『坐』下去……因為那本就不是屬於你的位置。」老人面容上的陰翳破散後,顯得和藹而又溫柔,「你還不是一個合格的『帝王』。」
「那要如何?」
難道真的要一統四境,把所有的皇血繼承者全都殺死?
真龍皇座,才能認可自己?
「坐上皇座,其實與皇血強弱……無關。」老人揭露了一個驚天秘密,「兩千年前的獅心王,雖然坐上了皇座,但其實身體裡,並沒有皇血。」
心底雖然震驚,但面容仍然平靜。
「我還……欠缺什麼?」
在光明中緩緩燃燒的黑色蓮花,綻放出了奪目的華彩。
袁淳輕聲開口,「殿下您,還欠缺一顆真正的……帝王之心。」
帝王之心……
「想要坐上那皇座,仁慈之人,需要多一份無情。無情之人,需要多一些仁慈……」老人的聲音開始顫抖,光明與陰影的纏鬥抵達了盡頭,蓮花花瓣的陰翳重新占據上風。
「哈……」他笑了笑,「哈哈……殿下覺得,自己是哪一種人呢?」
刺啦一聲。
一蓬鮮血迸濺而出。
狹小的屋閣內,瓷白女子的肌膚鮮血滾燙地濺出,沉淪在黑暗中的老人,獰笑著吮吸女子身軀,貪婪饑渴地汲取著鮮血。
李白蛟一隻手遮住面頰。
他緩緩翻轉手掌,注視著掌心被濺上的血液。】
「仁慈之人,無情之人……」
車廂顛簸。
太子凝視著已經擦乾血跡的手掌。
黑蓮花袁淳的問題,在心底不斷迴蕩,不斷自省。
自己……到底是哪一種人?
第1105章 亡命人
妖族天下,北荒。
這裡是整座妖族版圖的極北之地,雖名為「北荒」,但……卻並不荒涼。
這是一片靈秀之地,山峰連綿,雲霧繚繞,好似仙境。
任誰也想不到,北荒竟然會是這樣。
妖族兩位皇帝之一的龍皇,並沒有將這塊極北靈地吞入腹中,而是劃分出了一條清晰的長線,並且勒令殿內妖修不准入內。
這是禁地。
亦是……造化之地。
……
……
嗒。
嗒嗒嗒。
細密而修長的雨絲,連綿成線,打在池水中,濺出一片又一片的漣漪。
大葉芭蕉如蒲盤,如紙傘,接住漫天垂落的雨絲。
神海從痛苦冗長的沉睡中悠悠醒來。
女子唔的一聲,捂住腦袋,唇邊溢出一連串氣泡。
葉紅拂這才驚異地睜開雙眼,她發現自己竟然不著寸縷,泡在水中,身子幾乎貼住池底……
沉睡前的記憶,洶湧而來!
灞都城刺殺黑槿。
得手。
逃命。
雲端開門。
緊接著……自己便墜落雲域,在對抗虛無罡風之時,道境有所突破,遞出了最後的搏命一劍。
那一劍,是戳中了某座奇點?
單單是回想這些記憶,便讓葉紅拂的腦袋一陣刺痛,以劍意操縱鮮血,耗費了太多的精力。
她伸手揉捏著太陽穴,緩緩睜開雙眼,視線從模糊變得清晰。
而清晰之後,女子險些驚呼出聲。
一張避水符籙,懸在自己面前三尺之處,正是這張符籙,使得自己能夠安然呆在這片大池的池底……而最讓她詫異的,是眼前盤坐在池底,黑袍衣衫破碎的傢伙。
一張蒼白沒有血色的面龐,兩條手臂的衣袍盡數盪碎,裸露而出的肌膚如被刀絞一般,血管破碎。
哪怕有大團大團的生機青芒籠罩,寧奕此刻的樣子看起來還是悽慘到了極點。
自己戳中的奇點,不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