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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人都輸得很徹底。

  「全力而戰,是對『對手』的尊重。」寧奕望向大可汗,笑了笑道:「若今晚在青銅台上刻意收手,輸給你們……你們會更不開心吧?」

  大可汗也緩緩坐下。

  這位統率草原八部多年的君主,努力在適應著時代的變化,但這幾年愈發力不從心,尤其是從這個叫「烏爾勒」的年輕男人出現開始……青銅台芥子山入侵,源煞災變降臨,西方邊陲遭遇龍皇殿謀算,母河叛變再起。

  這一系列的「災變」,其實都與烏爾勒無關。

  有沒有烏爾勒,它們總會降臨。

  可若沒有烏爾勒……它們又該如何解決?

  今夜青銅台篝火大宴,看著一位位自己引以為傲的晚輩後生,接連敗給大隋騎團的年輕劍修,大可汗不免恍惚。

  自己真的錯了麼?

  母河真的應該接納更多,更好的東西……至少不應該拒絕更領先的「智慧」和「知識」。

  在大先知離開之後,自己迷失了方向。

  現在想來,以往大先知都是那個打破草原閉封屏障的勇敢者……諸次不顧阻擋做出的選擇,現在都被證實了「正確」。

  所謂「先知」,其實不是卦算吉凶,未卜先知。

  而是能放下偏見,以心去看這世界……如此才能堪破迷霧。

  如今的草原,已經出現了第二位「先知」。

  「烏爾勒……你今晚做的很對。」田諭誠懇道:「如果不是這一場大比,草原還需要很久才能認識到,我們已經遠遠落後的事實。」

  「願賭服輸。」

  大可汗看著寧奕,神情誠懇。

  「這場賭約……是我輸了。烏爾勒,我為我先前的所作所為,向你道歉。」

  大可汗起身以大隋禮節揖了一禮。

  寧奕坐在位置上,還了一禮。

  這一禮,是和解。

  也是接納。

  田諭看著這一幕,欣慰笑道:「烏爾勒。其實今夜我們來這,是想跟你談一談,後續的練兵之事……」

  ……

  ……

  促膝長談,直至破曉。

  寧奕的心頭結,在這一夜得以解開。

  草原荒人認死理,倔得很,自己插手金鹿王妃一案,引起了諸位草原王的反感,想要交融母河和大隋技藝的長策……也因此受到了牴觸。

  而昨夜的青銅台武宴大獲全勝,則是打破冰點的關鍵一步。

  想要指導荒人,就要打敗荒人。

  田諭放下了「偏見」,並且說服了大可汗……有了今晚的面談。

  接下來的關係……就需要交給時間。

  時間會緩和一切。

  鷹團和騎團在草原能夠立足,有雲洵負責運轉諸項事宜,寧奕終於可以放下心來。

  這枚捻起懸在草原棋盤上的這枚棋子,今夜之後,終於能夠輕輕放下,緩緩推進。

  臨行之前。

  大可汗問了寧奕一個問題。

  「烏爾勒……草原已經多年沒有涅槃。」白狼王輕聲道:「元對我說,我的破境機緣在你身上。我想問問你,我該如何做,才能破境?」

  這個問題,他本來沒有抱著希望。

  涅槃之境的難題……寧奕一個星君,怎麼會真的知道?

  但寧奕給了他答案。

  「我師姐涅槃門檻,困鎖多年,前些陣子終於成功破境。我問她……涅槃最重要的是什麼?」寧奕喃喃自語,道:「我本以為,是造化,是機遇,是底蘊,是積累。」

  「但師姐對我說,最重要的是『心境』。」

  「由凡入神,肉身可以不朽,但心神始終虛無。涅槃,更像是一場心的修行。」

  白狼王問對了人。

  若說這世上……誰最難涅槃。

  一個是琉璃山的鬼修韓約。

  另一個,就是如今的寧奕了。

  對寧奕而言,能成星君,已是極大的造化,他自烈潮之後便走了一條不同尋常的修行路……這三顆命星兜兜轉轉歷盡無數劫難方才修成。

  而下一步的涅槃,幾乎看不到一絲希望。

  沒有破境契機,更沒有晉升指引。

  只有一個模糊的大概方向。

  修行……修心。

  「涅槃,更像是一場心的修行。」白狼王神色恍惚,記下了這句話。

  自己多年來,太放不下,想要兼顧王帳和修行……

  放不下,自然就拿不起。

  想要破境,是需要捨棄一些東西麼?

  隱約之間,有些悟了。

  ……

  ……

  送走田諭和大可汗。

  寧奕來到營帳外,日出東方,霞光四射。

  伸了一個懶腰。

  他心情大好,輕聲笑道:「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

  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寧奕落子草原,不僅是給未來兩座天下之戰留一步懸念,更是給自己謀一步退路,東境戰爭若平,太子清除異黨的鍘刀是否會就此停下……還是說,會落在自己頭上?

  寧奕在靈山談判的那一日便說得很清楚。

  他不要當太子的劍。

  他要當……執劍者!

  遠在萬里外的大隋中州,宋家父子那番談話,其實說的很對——

  人總是在容易的和正確的兩者之間做選擇……而且往往選擇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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