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頁
寧奕笑著剛想要開口。
遠方風雪,傳來風聲嗚咽的呼嘯,瑟瑟寒風之中,撞出一個稍顯臃腫的身影,三二七號踩著神行符,從大雪的那一端跑來,看到蜀山人山人海夾道相送的這一幕,整個人神情怔住。
蘇福的表情異常精彩。
他來到了山門之處,看到牽著兩匹駿馬的千手,心中不由感嘆,自己來得太及時了。
「最新的消息,小無量山的山頭被炸了……」蘇福伸出一隻手,低聲開口,滿臉的幸災樂禍,道:「朱密那廝受傷不輕。」
千手挑起眉頭。
「動手的是……北境沉淵君!」
蘇福沒賣關子,一本正經道:「寧先生,那位北境大將軍特地南下,似乎是來找你的。」
話音剛落。
蜀山的山界,地面便是一陣震顫。
輕騎馬蹄踏破大雪。
大旗飄搖,裹著霜寒,在凜冽的北風之中展開,猩紅而又冷厲的大字鋪展開來——
將軍府!
……
……
關於沉淵君。
寧奕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是在天都書庫,他真正去了解將軍府滅門慘案,調查卷宗。
發現執行抄斬將軍府邸的人,不是外人,正是當初裴旻的大弟子。
沉淵。
而這位北境三君子,背負欺師罵名,攬下將軍府大權,這十數年來,一直被北境舊部認為是與太宗皇帝勾結的走狗,是將軍府滅門的元兇……這一切的真相,在烈潮之後揭露。
沉淵君與太子達成協議,斬開蓮花閣,中斷鐵律。
他一手締造了新的北境長城。
對於裴旻的舊部……以及當年將軍府要被抄斬的核心人物,沉淵君都未曾真正追殺,他的背叛取得了太宗的信任,而接手將軍府之後,一個人背負著罵名,所行的決策,亦是為了最大程度的保護。
那杆大旗飄搖席捲。
隔著老遠,似乎都聞到了血腥氣。
北境長城殺伐出身的大將軍,僅僅帶著一隊輕騎,便炸了小無量山的山頭?
寧奕心頭咯噔一聲,無論如何去看,此事都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沉淵出手,朱密老狐狸看到沉淵南下,若是不出手砸山門,反而會起疑心。
但沉淵師兄的傷……
在離開長城前,寧奕通過楚綃的對話,已經知道,這位大將軍與白帝交戰,摘下一片眉心鱗,但負傷極重,修為盡失,只有依靠特殊的生命禁術,才能勉強出手。
北境會議出手了一次。
南下又是一次。
這是特地為了保護自己?
寧奕來不及思考出這個問題的答案,那隊鐵騎已經抵達了蜀山山門,裹在大氅里的沉淵君,神情冷漠,恢復了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的表情,他對著千手點了點頭,兩個人曾經在天海樓戰爭之中碰面,算是戰友。
千手已經涅槃了……
沉淵眼中閃過些許的驚訝,但更多的是欣賞,不出自己意外,千手本就該是當今天下涅槃大能中的一員。
大旗插在雪地上。
千殤君看著蜀山舉劍送行小師叔的畫面,輕聲笑道:「看來我們來得很巧。」
寧奕揖了一禮,笑著問道:「大先生,二先生,聽說某座山頭爆炸了……二位這是專程來送我的?」
沉淵君與寧奕對視,兩個人讀懂了彼此眼中的含義。
沉淵淡淡道:「別誤會……靜極思動,在北境待久了,於是出門走一走。來蜀山,是為了見裴丫頭。」
寧奕神情一凝,道:「大先生,跟我來。」
……
……
片刻後。
蜀山後山。
由於陸聖符籙的緣故,千殤君無法踏入,將軍府的那一隊鐵騎,都奉命停駐在蜀山山門之處,鐵律規定了軍隊不允許駐紮聖山,輕騎原地待命,而沉淵君則是和寧奕一同進入後山。
水簾洞內,瀑布潺潺。
沉淵君看著安睡的裴靈素。
寧奕已經將東行之後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他。
北境長城被太子切斷了諜網……但是由於羌山老祖的善意幫助,沉淵君掌控了部分的東境情報,他隱約聽說了靈山之變。
這一切串聯起來。
「虛雲……命劫……將軍府詛咒……」
沉淵君坐在床榻旁邊,他沒有卸下腰間的長刀和佩劍,大氅之下是細密的鐵鱗,整個人神情紅潤中透著隱約的蒼白。
「大先生可有線索?」
寧奕有些緊張。
「並無線索。」沉淵搖了搖頭,道:「師父從不曾對我說過這些……我是外面撿來的弟子,與裴姓沒有血脈關係,所以也不曾被這份詛咒牽連。」
他眼神黯了黯,「這就是丫頭流離在外,半生受苦的原因麼。」
雖然不曾在蜀山,與裴丫頭共渡劫難。
但寧奕的幾句話,沉淵君已經能感受到……這命劫有多難渡了。
好在,一切都已經安然渡過。
接下來,便靜等時間即可。
沉淵君長長吐出一口氣,心中的石頭落地。
他站起身,柔聲道:「這一趟南下,能見小丫頭一面,便不虧了。寧奕,我替師父謝謝你。」
寧奕一怔。
「我能看出來,你身上有不同尋常的造化。」沉淵君眯起雙眼,從腰間取出一枚布滿猙獰鱗片的令牌,道:「這世上的大多數事情我都能做到,可唯獨護好丫頭,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