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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易的眼神變得恍惚。

  那時候,他還不是律宗的大宗主。

  他最親愛的哥哥,死在了宋雀的手上。

  還有諸多的親人。

  木恆的聲音,繼續敲打在金易的心湖之上。

  「有些時候,我也在想,靈山為何要掌控在外人的手中……皇權不配染指這片淨土,一個異鄉漂泊的捻火者,同樣不配。」

  面容慈悲的老人,此刻站在雲霧之上,眼神變得陰翳起來,面前的風雲凝轉,山頂的狂風呼嘯起來,帶動他的衣袍,獵獵作響。

  「所以……金易,你做的沒有錯。」

  「你這些年,把我想做的,做了出來。」

  這句話讓金易猛地驚醒。

  他有些駭然地注視著身旁的「木恆」,那個自己熟悉的禪宗大宗主,此刻的面孔竟然變得有些陌生。

  木恆緩聲道:「邵雲坐鎮光明殿,誰都不可撼動……但如果有一天他死了呢?你能接受『宋雀』執掌靈山麼?」

  金易的額頭滲出了冷汗。

  他盯著禪宗大宗主,已經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二十年了。

  他竟然沒有看出來。

  木恆是與自己一樣,堅定的「排外派」!

  只不過這一切來得似乎有些晚了,金易此刻的心態,已經不再是二十年前的那個「鐵血戒律者」,他在邵雲指出的未來中,看到了包容,理解,寬仁。

  他接納了過往帶給自己的傷痛。

  而且為自己造成的傷害,承擔著代價。

  他很清楚……排斥外來者,並不會使靈山的未來更加光明,只會讓局面變得糟糕。

  金易在木恆的眼中,看到了一縷深種的執念。

  他悄無聲息伸出一隻手,握攏腰間的燒火棍,面色不變的開口提醒道:

  「木恆……佛子已經在登山的路上了。」

  山階雲霧外,人聲鼎沸。

  雲雀完成了遊行。

  在無數護送者的目光注視之中,他拎著大願禪杖,一步一步向著山階上邁步。

  而寂靜的山頂。

  木恆神情不變,淡淡瞥了一眼金易的腰間。

  將一切都看在眼裡。

  他極其平靜的開口,「接下來我要做一件大事,能夠肅清靈山,幫助你完成你當年的舊願……盂蘭盆節,宋雀也會來到這裡,你不是憎惡他麼?我會讓他付出代價。」

  微微的停頓。

  這位禪宗大宗主面無表情道:「你願不願意加入?」

  風聲呼嘯。

  金易艱難開口,「你想做什麼?」

  木恆笑了笑。

  他看著金易,道:「我之前其實猶豫了很久……這些年來,看你做的事情,應該是『知情者』,不然怎麼會如此賣力的對付宋雀。」

  知情者?

  什麼知情者?

  金易眼神惘然。

  「後面我才意識到,你似乎不是知情者,但你是我可以相信的『盟友』,因為我們有著同樣的理念……而在靈山,懷有這樣理念的人,不止一個。」

  木恆吐出一口濁氣,微笑道:「金易,謝謝你接任律宗後做的事情,幫我省去麻煩,這麼多年,如果沒有你,一定不會有今天。」

  越來越讓人迷惑的話語。

  完全沒有來源的感謝……是在感謝自己彈劾宋雀的行為麼?

  金易怔了怔,他忽然想到,在律宗拼命對抗客卿山的時候,禪宗非常「仁義」的沒有出手打壓,而且有著同樣大量的奏摺,潮水般涌到了光明殿,這些年木恆的態度其實已經很明顯了,他是一個潛在的「排外者」。

  對於異鄉人抱有極大惡意的歧視者。

  那些奏摺,也是來源於禪宗的內部,那些披著僧袍,但是與律宗苦修者截然不同的低調僧侶,他們不殺人,不行動,沉默地醞釀著某場風暴,在木恆的組織之下,等待著某一天的到來。

  而此時,此地,終於「湧現」了一絲端倪。

  ……

  ……

  靈山的古城,集鎮,街巷。

  戌時快要來臨,黃昏的餘光灑落在街道店鋪的各個角落,無數的觀摩者走出家門,按照古老的讖言,點燃浮屠石窟的願火,是夜幕降臨時候的「白霄」。

  推開窗就能看到。

  撕碎天際的沖天火光。

  象徵著「涅槃重生」的願力火焰,在靈山的上空點燃,昭告著佛門未來氣運的逆轉。

  每個人都在期待著這一刻的到來……街邊游掠著灰色麻袍的苦修者,數以千計的兩宗僧人,負責維護這一日的安全,行走在大街小巷,在某個特定的時刻,其中的一部分人,改變了原先行走的軌跡。

  如果從古城的高空來看。

  就像是一條分散的河流,分支之處的河水倒流著匯向「起源地」。

  禪宗的一部分苦修者,或順或逆,穿行在人潮之中,向著浮屠石窟「緩慢」前行,他們是堅定的佛門信徒,但也是嚮往心中理想國的「朝聖者」,他們心中的光明,與世俗眼中的並不一樣……換而言之,他們所信奉的,是禪宗大宗主木恆。

  木恆是他們的光明。

  他們有著同樣理想和追逐的人。

  ……

  ……

  「而有著這樣理想和追逐的人,比你想像中要多。」

  山頂上的談話,進入了最後的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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