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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雲朗知曉長公主將莊鶴軒帶回了公主府,卻不想已經一個月了,竟還沒送回去,他下意識問道:「是長公主不肯送回來?」
沈尚書苦笑:「公主殿下不僅不肯送回軒兒,還讓沈銳滾出公主府,說若不是他不肯救竟思,竟思便不會……」
說到此處,他長嘆一口氣。
邵雲朗臉色沉了下來。
長公主是莊鶴軒的外祖母,思念孫兒是人之常情,但她竟能說出這種誅心的話,是想要沈銳的命嗎?
「這是家事,本不該勞動王爺,可老臣也實在是沒辦法了……」沈尚書滿面無奈,「犬子如今唯一的念想,便是軒兒了。」
長公主是個能端架子的,就算慶安帝倒了,她也是邵雲朗的姑姑,邵雲朗心知這事他得親自走一趟,若派人遞信,難保她今天把孩子送回去,明天又抱回來。
思及此處,他頷首道:「本王親自去公主府看看,晚些便將孩子送回去。」
沈尚書面上浮現出喜色,長揖道:「臣謝過王爺了。」
……
親自跑了趟公主府,和長公主定下一家養孩子一個月的約定後,邵雲朗又親自抱著莊鶴軒回家。
怕騎馬風太大,他就抱著這奶糰子慢慢走回去,一起回去的還有那個陪莊鶴軒玩的男孩。
聽奶娘說,莊鶴軒很喜歡這小少年,大概是因為莊竟思囑咐過他,要好好跟著哥哥,聽哥哥的話,所以莊鶴軒格外黏著少年,去公主府也要帶著。
此刻小孩窩在邵雲朗懷裡裹著毯子昏昏欲睡,肉乎乎的小手還抓著男孩的小指,致使那小孩只得跟邵雲朗並排走,算是當今朝野上下唯二有這種膽子的人了。
他身高將將才過邵雲朗的腰,要牽住莊鶴軒的手便只能一直抬著胳膊,走兩步後,袖子滑下一截,露出仍細瘦的手腕,邵雲朗無意間目光掃過,發現他腕上有道新鮮的青紫傷痕,像戒尺打出來的。
見他舉手舉的辛苦,邵雲朗捏了捏莊鶴軒的小拳頭,讓他將那根手指放了出來。
莊鶴軒在舅舅懷裡翻了個身,唇角流下一點口水,那小少年見狀抬頭遞給邵雲朗一方帕子。
邵雲朗還是頭一次看見他洗淨後的臉。
那是張很出色的臉,儘管還帶著些稚嫩,但已經能看出長大後的輪廓,應當是個俊朗的少年郎。
他還長了雙茶色的眼睛。
邵雲朗多看了那雙眼睛兩眼,突然出聲問道:「腕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男孩面無表情道:「公主府內的掌事打的,因為我領著他玩泥巴。」
他以為也會等來這男人的呵斥,卻聽頭頂傳來一聲輕笑。
邵雲朗笑道:「你倒是實誠……回頭本王給你一道手諭,你拿著這手諭儘管帶他玩泥巴,誰管你,你便說,這是奉旨玩泥巴。」
「還可以這樣!」男孩平靜的聲音里帶了些驚喜,「那我可以帶著小軒奉旨捉蛐蛐、掏鳥蛋、挖螞蟻窩嗎?」
邵雲朗:「……」
他艱澀道:「少俠,你若是如此,怕是要養出個拆皇宮的混世魔王了。」
男孩聞言笑了兩聲,小臉也不繃著了,抬頭眼睛亮晶晶的說:「來這裡好久了,你是第二個讓我喜歡的人!」
邵雲朗看著他笑,總覺得這孩子似曾相識,他一時沒想起在何處見過這張笑臉,心情卻先跟著好了起來,順著他的話茬問:「那你第一個喜歡的是誰?」
「喏~」小少年努努嘴,「你懷裡那團。」
邵雲朗被他逗笑了。
他穿著親王蟒袍,華貴的廣袖被風吹的飄來盪去,總會遮住男孩的視線,那小孩索性伸手攥住了袖子一角。
親衛跟在後面,見狀抹了把額角冷汗,心道這鄉下來的小屁孩可真是膽大,恰好此時行於前方的煜王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子。
王爺低垂眼睫的側臉和男孩抬頭向上看的側臉同時進入視線,親衛猛然一怔。
這……太像了。
他跟在邵雲朗身邊才兩年,對邵雲朗的往事所知不多,一時心跳如雷的想:這莫不是……王爺的私生子吧?!
轉瞬親衛又想起了顧大人,一時面色複雜。
邵雲朗並不知道他那小親衛都開始在腦子裡搭台唱你愛我我愛他的狗血大戲了,他一路抱著小孩回了沈府,在迎客廳碰見了要出門的沈銳。
沈銳又瘦了許多,顴骨凸起,便顯得面相有幾分陰鷙,臉上的鬍子也沒刮,眼神仍是渾渾噩噩的。
他伸手要抱莊鶴軒時,剛睡醒的莊鶴軒先是懵了一下,大眼睛裡滿是陌生,隨即哼哼唧唧的抱緊邵雲朗的脖子,一臉的拒絕,甚至都快哭出來了。
邵雲朗嘆息,卻也不好說什麼,只道:「本王好久沒見軒兒了,再抱一會兒。」
沈銳便收了手,面上也沒什麼失落的情緒,招呼人給邵雲朗上茶,兩人落座後,他才啞聲道了句「多謝」。
邵雲朗知道他指的是接回莊鶴軒這件事,不想多談公主府,他便轉了話頭,隨意問道:「要出門?去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