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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冷風一吹,有幾分酒氣上了臉,他頰側連帶著耳朵都紅了一小片,本就俊美的一張臉愈發明艷,茶色眼瞳亮晶晶的看著顧遠箏。

  顧遠箏發覺自己一路都輕勾著唇角,這個新認識的朋友實在有趣,好像他自己就能活出一片花團錦簇的喧囂熱鬧來,連帶著周圍的人也會跟著下意識的愉悅起來。

  唔,是個自來熟。

  是個很得體、讓人覺得很舒服的自來熟。

  到了湖心樓,顧遠箏才知道這雲公子出手闊綽,訂的不是一個包間,而是一條小號的畫舫。

  「臨江望月,隔岸燈火闌珊、絲竹靡靡,這錢花的確實風雅。」邵雲朗托著下巴,眨著眼睛看向顧遠,「顧兄以為呢?」

  喝空的酒罈被顧遠箏輕輕的放在小桌上,和小瓷碟碰撞出清脆的一聲,顧遠面色冷白,眼瞳漆黑清明,好似喝了一壇水。

  他略略壓低聲音,手指叩擊了兩下桌面,「好不容易才把跟著我的人甩掉了,雲公子是有什麼話要對在下說嗎?」

  「原來你知道。」邵雲朗坐直了,哪還有半分醉酒的樣子,「你還敢自己在街上閒逛?!」

  他在樓上看到那幾人遠遠的跟著顧遠時,驚得心都快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

  這顧公子生得一副清貴的皮相,今天這身月白錦袍更是用的上好的蜀錦裁剪而成,想必家裡也是有些財力或權勢的。

  但正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除非顧遠是皇親國戚或天子近臣,否則還真沒什麼是地頭蛇不敢吞下的。

  這麼一個異鄉來的地坤,他們能讓他消失的悄無聲息,扔湖裡一個水花都濺不起來。

  「買酒前還不知道。」顧遠箏轉頭,清冷視線穿過小窗,看向湖岸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今夜街上人太多,不及雲公子在樓上看的真切,方才與你同游時才有所察覺。」

  邵雲朗一路殷切熱情,是做給那些人看的,告訴那些跟著的人,他對這個小地坤很感興趣。

  「地坤體弱,且只能與一個天乾結契,如果被迫多次結契,則會有性命之憂,所以大昭律法明文規定,下至青樓楚館上至官家教司坊,都嚴禁地坤賣身,先帝時期甚至對觸犯律法者施以凌遲之刑,至慶安年間,才改為流放……」

  說到這裡,顧遠箏話音一轉,眼底蘊著幾分笑意看向邵雲朗,「所以膽敢觸犯這條律法的,大多都是權勢滔天之人,卻不知雲公子又是什麼身份,竟然能從這群人手裡,保下我這個……小地坤。」

  他腰上還掛著他家三弟調配的抑息香*,說起鬼話臉不紅心不跳,倒是邵雲朗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問句給驚得嗆了口酒,咳了個驚天動地。

  顧遠箏連忙起身,抽了條霽色手帕遞過去,還帶出了個小瓶子,咕嚕嚕的滾回它原主人腳邊。

  邵雲朗俯身把那小瓶子撿起來,又遞給顧遠箏,掩口咳了兩聲,「這藥你留著用,我咳咳……我皮糙肉厚,留著也是浪費。」

  於是那精巧的小玉瓶又被顧遠箏從善如流的收了起來。

  「我是誰倒也不重要。」邵雲朗擺手,「只是我對顧兄見色起意……」

  顧遠箏:……

  「啊!不是!」邵雲朗哭笑不得的扶額,「咳,一時嘴快,我是說與顧兄一見如故,我認你這個朋友,自然想護你周全,其他的……顧兄便不要深究了,儘快離開青州便是。」

  「也好。」

  顧遠箏便當真點頭不再盤問了,拿起桌上玉筷夾了一箸蟹肉送入口中,認真品評道:「不愧是名滿青州的湖心樓,這道菜做的當真鮮美至極,只可惜樂師都被雲兄你趕了下去,空有佳肴而無雅樂,卻是美中不足了。」

  他又隨口轉移了話題,這便是要揭過剛才那話茬了。

  邵雲朗覺得這人不只是長得冰雕雪砌的一般,連心肝都是玲瓏剔透的,真是越看越覺得順眼。

  他索性站起身,揚眉笑道:「不就是聽曲兒嗎?不需要樂師。」

  他逕自繞過屏風,片刻後抱著把箜篌回來了,又自一旁榻上拿了個軟墊,席地跪坐,環抱那箜篌撥出一串清澈韻律。

  顧遠箏發現他似乎偏愛顏色鮮亮的服飾,今日穿了套胭脂色箭袖,肩上一簇暗銀紋的垂絲海棠隨著他手臂的動作起伏著,像有夜風拂過枝頭。

  他起手試了幾段輕快的小調,修長的指觸弦時熟稔翩躚,略做停頓後,指腹猝然掠過琴弦,那曲調驟然一變。

  少年人還略帶沙啞的嗓音和著清冽弦音,沒有太多技巧的慢聲吟唱。

  「青淮美酒斗十千,古來遊俠多少年。相逢意氣為君飲,系馬高樓垂柳邊*……」

  不是繾綣小調,卻恰合當下情境,那一身艷色的少年坐在燈火與陰影的交界間,垂眸唱出了一闕傾蓋如故。

  ……

  邵雲朗要在將軍府落鎖之前回去,聽顧遠箏說自己的家人會來接他,這才放心的先上了回岸邊的小船。

  他站在船頭和顧遠箏揮手告別,身後是粼粼水光。

  邵雲朗想到了什麼,在船夫長蒿一點,小舟幽幽駛離的時候,他突然揚聲道:「顧兄!今夜與你同游真的很盡興!」

  顧遠箏詫異,隨即反應過來,雲五的意思是在說:今夜同游時那些笑語歡聲並非全是做戲給別人看。

  又聽那少年揚聲說:「明日一起爬西興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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