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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用則捧上神壇,無用則棄如敝履。

  紀箏極為緩慢地環顧了整個兵部大堂,凝視那些跪地不起的官吏,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所有附和之人都跟著黃大人一起,除名革……」紀箏突然一頓,眯了眯眼。

  黃士德的表情漸漸僵硬,像是意識到了什麼跪爬過來,痛哭流涕,連聲懺悔,要求免官查辦。

  紀箏甩開了腿,「不如都跟著黃大人一起,做監軍,好好看看清楚璟王究竟是如何叛國通敵的。」

  他不再理會地上連滾帶爬的黃士德,帶著那封軍書著急回宮,可剛出兵部大門,就迎面碰上了聞風趕來的趙太傅。

  紀箏並不意外,「太傅也來勸朕?」

  趙太傅只道:「聖上勿怪,只是此刻絕不是召明辭越回朝的時候。」

  紀箏頷首,「朕不召他回朝。」

  趙太傅皺眉。

  紀箏道:「朕親自去西疆。」

  去西疆,是紀箏看完軍書後的當即做出的決定。

  去西疆,去把那個後背戰痕累累的將軍背回家。

  趙太傅聞言先是驚愕,繼而張了張口,想阻攔的話抵在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大燕與西漠的戰事三代不斷,先帝在位三十年都沒曾做出過如此之壯舉,此刻兩軍交戰大燕正處下風,這麼一個弱冠之年的富貴小聖上願在此刻奔赴西疆……

  趙太傅抉擇片刻,還是發自內心讚嘆:「聖上有此雄心,臣再不敢妄言勸阻,只能盡全力安排車馬侍從,護及聖上周全。」

  紀箏又搖搖頭道,「這次朕微服前往,不要驚動京城和西疆。」

  趙太傅還停在原地,卻見聖上往前走了兩步,突然身體一搖,扶在了牆上。

  趙太傅這才又想起了什麼,連忙上去攙扶,低聲道:「世事難料,聖上自己多保重,璟王殿下福大命大,一定……」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聖上推開了手,抬頭一看,趙太傅一愣。

  那張精緻如畫的少年臉龐上不見一絲情緒波動,無喜無悲,眼神麻木空洞得如冰封的海面。

  「朕沒事,勝負生死都是常事,由天不由人,朕都知道,都明白……朕只是要帶他回家。」

  「要是朕都倒下了,你們誰還會去接他回家……」

  趙太傅的手還停在空中,看著聖上一人朝東走去,前方那個金光閃閃卻又死寂空曠的皇宮,陰影覆蓋下來,像一個空殼,把他包裹進去。

  戰場形勢瞬息萬變,此事不比別的,說辦就得辦,容不得停頓,當下一路押送額外補給軍需的車隊,由監軍兵部尚書黃士德押送,就從京城浩浩蕩蕩出發了。

  上次穿軍甲被識破,這次紀箏一身宮裡的破破舊舊的侍從服,再加上他身形本就瘦小,壓低紗帽,不在宮內生活的人不熟悉當朝國君的完整長相,一路上瞞天過海竟也不怎麼困難。只是黃士德得知聖上就假扮在隊伍中,周圍皆是暗衛之後,他走在隊伍最前頭,渾身僵硬,仿佛被人拿刀抵住了命運的後脖頸。

  車隊帶著不少軍糧,因此儘管緊趕慢趕,行軍速度怎麼也快不起來,路程足足走了十餘天。這十幾天裡,自從出了關,翻過了山後,西疆渾厚的砂土飛石便夾雜在西北風裡多了起來,空氣清晰可感地越來越乾燥,經常是頂著風沙一路硬走,找不到半點能避風的樹叢。一群長居平原富庶京城的人,很快就吃不消了,灰頭土臉,口乾舌燥,水土不服。

  只是一路上紀箏只是麻木安靜地反覆回想,傷了,皇叔重傷。

  傷在哪,傷多重,明辭越滿身傷痕,這一次究竟又能是哪種……重傷?

  軍書在這條道上來往,來了又去,被他們拿令牌截下來了一次,冗長的內容里交代了各種戰況,就是沒有再提及「皇叔重傷」半字,他們寄去詢問的信也得不到回聲。

  這就像是一件無足輕重的事,被人遺忘,石沉大海了。

  黃士德都急了,著急上火,抓耳撓腮,滿嘴生了潰瘍。反倒是紀箏還是始終冷靜,甚至安慰旁人,沒事再等等。

  在他們出發的第十六天。

  「報!我軍營地就在前方。」營地出現得比預期更早了些,似乎在這十幾日之內,營地又向東遷了不少。

  紀箏夾在隊伍的中間,下了車,在兩列士兵的注目禮中,隨人馬一同入內。分別已近兩個月,心臟已先一步條件反射地狂跳不止,他竭力咽了口唾沫,伸手壓了壓帽檐。

  軍營中似乎沒有半分打了敗仗的頹靡,各處都井然有序,忙碌萬分,直到他聽到了一側熟悉的聲音,「……先放著吧……等聖上定奪。」

  紀箏腳下的步子瞬間就轉了彎,不自覺地扭去聲音那邊。

  「公公請往那邊走,先卸下軍糧,吃飯休息,大帥現在軍務繁忙,不便迎接,還請海涵。」

  紀箏:……?

  那小副尉公公的稱呼一出,黃士德喉嚨里瞬間支吾一聲,扭轉頭驚恐地望向他,不少暗衛也都一同停住了步子,身體僵硬緊繃戒備起來。

  紀箏擺了擺手,目光越過人群,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氣,還是乖乖地回了隊伍,往反方向走去,一同去轉交糧草。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昏暗了下來,眾人忙著上上下下卸貨,他一個人閒了下來,在一旁緩慢踱步,這糧倉緊挨著軍營馬廄,那邊站著零星幾個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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