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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辭越猛地撇開了視線,仿佛被灼燙到了心尖,火辣辣的燒的疼,他下意識道:「別說了!」

  說出來就不靈了……

  紀箏被嚇了一大跳,心裡重複許願的碎碎念也被打斷了。

  自己說了什麼?

  他回過神想了想方才說的話,「皇叔是不是信仰這個……早跟朕說,朕也不會冒犯你……」

  紀箏還想說些什麼,從一旁小徑上下來了兩個人影,前面一個著一身金絲線的正襟袈裟,被後面那個著一身朝廷官服的人緊緊糾纏住,兩人的腳步都快絆在了一起,聲音聽起來高高低低爭辯不清。

  「這是真的,真的大師信我,大師求您去宮中作主,跟聖上說幾句吧,我人微言輕,您去說,他們一定肯信……太皇太后已經,已經……這樣下去恐怕整個大燕都要被那……」

  「阿彌陀佛。」聲音已經有些急促而微微上揚了,「一切有定數,非貧僧能夠左右的。」

  僧人抬眼,紀箏抬眼,視線猛地撞到一起。

  僧人:「!」

  紀箏:「?」

  是玄遷,那冷淡極了的千層凍土臉上竟然被撬動了一絲裂縫,眉宇微微蹙起,透露出此人隱忍克制到極點的不耐煩。

  紀箏想笑又不敢太過分,他心中始終對玄遷有心理陰影,卻從未想過有人能夠煩到玄遷。

  誰料下一刻,玄遷搖手一指,「施主,佛祖感您一片赤誠之心,已經替您將聖上請來了,不如自己去向上稟告,聖上仁德一定會聽的。」

  紀箏:禿驢。

  那官員看見他先是一怔,繼而感恩戴德,一臉激動地小跑過來,跑近了,步子卻越來越慢,猶猶豫豫,目光直往他身後瞥。

  紀箏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確信此官員他是眼熟的,整個大燕的低中層官員他見過的屈指可數,能叫得上職稱姓名的更是沒有。

  這官員有話跟他說,然卻一直偷偷抬眼瞥明辭越,暗示得已經很明顯了。

  明辭越微微躬身,想要請辭避險,卻被紀箏伸手攔住去路。

  他裝糊塗:「這裡無外人,但說無妨。」

  那官員即刻跪下,連連高呼聖上萬安,聖上恕罪,「臣是司天監的一監正,專職觀察天象,數月前便觀到紫微帝星現於東南,被一災星擾亂運勢,窺探其里。此星不僅會擾亂帝星神思,令其性情大變,溫良盡失,誘發其長期被疾病夢魘所擾,甚至……」

  「甚至還會影響國運,此前西四州正值災年,牲畜凍死,就恰逢西漠來犯,拿進獻的畜羊為要挾,此後又有北大營士兵突發動亂,旱災加重,北邊郡縣饑饉漸臻,還有……還有水閘被扳動,擾亂地脈,乃至太皇太后遇刺一事,天災荒年,災星謀逆,天下動盪!」他越說越激動,聲音顫抖得厲害。

  紀箏聽著太陽穴筋脈圖圖直跳。

  但他沒有說話,因為明辭越也只是靜靜地聽著。

  只有那小沙彌沒由頭地問了句該如何解決。

  談及解決辦法,顧監正的聲音就幾乎弱不可聞了,「這……帝星是心甘情願落入災星的陷阱,兩相糾纏而生,除非帝星願意主動割捨遠離,驅使災星回到原來的軌道上,降落西北,否則災難將繼續蔓延,臣早就跟璟親王說過了,讓王爺儘早……」

  顧監正抬起頭,直勾勾地盯著明辭越。

  紀箏突然就想起了,明辭越不是沒與他說過,草場那夜,明辭越分明問過他,「要拿這顆災星怎麼辦。」

  怎麼辦?他當時回了句封建迷信,他祈禱著現在的自己也有怒罵一聲封建迷信的底氣。

  可那些症狀,「性情大變,溫良盡失,被疾病夢魘所擾……」

  顧監正突然轉了一個方向,朝准紀箏身後,猛地將頭往地上一撞,幾乎拿出了以死明志的氣勢,「懇請璟王放過聖上,放過大燕吧。」

  「監正起來說吧。」明辭越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如水,一潭不起波瀾的死水。

  顧監正卻猶如避蛇蠍一般,跪著連連往後退了幾步,整個蜷縮起來的背部都在微微顫抖。

  「往後您的名字會冠以皇姓,載入列傳宗譜,您的牌位將奉入高堂,建下祠廟。但求您,放過這大燕皇族唯一血脈!」

  他的話語擲地有聲,一頭磕在地上,寂靜的樹林中層層迴響,鳥雀驚飛,半晌再無其它動靜,竟有了在空曠大殿眾人齊呼層層疊起的陣勢。

  紀箏大腦充血,耳畔好似幻覺一般,嗡鳴不斷,他面對的仿佛不是區區一個監正,而是朝堂之上如雲海般翻湧跪下的文武百官。

  「懇請璟王放過聖上。」

  紀箏沒敢回頭看明辭越的反應,他大腦一片空白,雙拳攥緊了又鬆開,又攥緊,「璟王不是災星。」

  他的聲音細如蚊吶,連耳畔的幻聽都蓋不過。

  「璟王不是災星,朕不是帝星,不是。」

  他又揚高聲音,重複道。

  明辭越才是性情大變,溫良盡失,被他干擾,窺探,乃至偏移軌跡,打亂國運的那一個。

  他才是卑劣的入侵者,偷窺者,劫掠者。

  或許在那些不為人知的夜晚,明辭越也曾因疾病夢魘而困惱焦躁。

  耳畔那些人應該喊的分明是「懇請聖上放過璟王,放過大燕。」

  「聖上,聖上?」明辭越的聲音好似從很遠的傳來,有人捂住他的耳朵,俯下身來與他對視,「聖上不是災星,也別聽他說,臣不會放過聖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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