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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聲音隔得太遠,更多的喊話被遮進了雨聲雷聲里,聽不甚清其中內容。

  難道真的是他,做錯了?

  紀箏的目光望進雨幕里。

  滿朝不約而同地沉默,不知是誰開了個頭,先行跪下,緊接著越來越多起初不信的朝臣也跟著跪拜下去。

  「聖上,京城民眾已經在宮門口聚集了一早晨了。」一身著護甲,武將樣貌的人從田俊身側擦過,跪地呼聲道,「臣知聖上愛民護民,一定不忍對手無寸鐵之人動武驅散,眼下還請聖上明示。」

  紀箏:……

  這是一場鴻門宴。

  「聖上莫急。」太皇太后笑了,「哀家也老糊塗了,我們這些深居後宮之人許多事都看不甚清,聖上和各位大人們愛百姓,念百姓,那就傳百姓來聽聽他們有什麼想說的。」

  不要,不要。

  「傳泰河坊鄉民。」李儒海即刻扯著嗓子,向外通傳。

  「傳……」李儒海的第二聲即刻被噎進了嗓子裡,「哎,您這是……」

  一個熟悉的聲音,比春日的驚雷更響,更亮,又猶如一道流星,划過他的腦際——「臣,來遲。」

  「怎麼是你?」

  「皇叔!」

  大殿之上,兩人異口同聲道。

  是明辭越,當真是明辭越,站在雨雪交加,狂風獵獵的殿門外,站在光輝與昏暗的交界之處。他未打傘,像是策馬多時趕過來的,身上凌亂濕透了。

  紀箏自然而然地以為他是來救駕的,可等明辭越走近了,他再一瞧,笑意即刻僵住了。在明辭越身後跟著幾個衣著樸素破爛之人,顯然是從方才騷亂群眾中帶上來的。

  明辭越,也是來定他罪的。

  紀箏的心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明辭越,你就是故意的是不是!」顧叢雲早就忍不住了,武安侯派人一左一右架住了他,可他還再拼了命的叱罵,「你就非要治他於死地,親手狠狠捅他一刀。」

  「你可真是君子,端方君子,清譽美名就比他還重要是吧!」

  明辭越被顧叢雲飛踹到了袖邊,也不怎麼在意,只是淡然道:「稟太皇太后,臣入宮之時,見宮門口有聚集求見之人,聽聞宮內召見,便順道帶了二人入殿覲見。」

  「罷了,是誰都一樣,勞璟王費心了。」太皇太后顯然對他不怎麼放心,但即刻注意力又轉回了那兩人的身上,「你們走近些,不用怕,聖上愛民如子,你們有什麼話儘管直說,不必顧慮。」

  不要說,不要過來,不要。

  紀箏下意識地往座位深處縮去。

  其中一人上前磕了頭,「泰水河乃大燕京城賴以維生的母親河,草民生生世世活在泰水河畔,見它水漲見它水落,然而昨夜夜半水閘打開,地動兩下,整條河的水流向北一瀉千里而去,無數百姓見狀,驚訝萬分……」

  「嗯,起身吧,再過來點,還有什麼想說的嗎?」太皇太后表情藏不住的自得滿意,向他連連招手。

  「臣民還想說……」那人步步上前,緩緩逼近,袖內分明有什麼光一閃而過。

  「護駕,護駕。」紀箏慌忙間大喊,從皇位上站立起來,有侍衛要過來,都被太皇太后一個手勢擋了回去。

  怪不得,為何帶刀之人能輕而易舉登堂入殿,毫無侍衛阻攔地步步靠近,一切都有那婦人在背後的授意。

  他就要成為棄子了。

  「皇叔護駕!」紀箏顫抖著聲音喊出了最後一句。

  電光火石之間,根本沒有任何人能來得及靠近,只見那人飛撲上來,在太皇太后一臉高深笑容中拔出了袖中之刀!

  高高抬起了手,復又狠狠刺了過來,那抹銀白色的光芒在他眼前,慢動作回放般,一點一點殺到了眼前。

  轟隆——屋外的今年第二聲春雷又作響了,比前一聲更響,更亮!

  紀箏猛地閉緊了眼,只感覺到溫熱的液體撲在了他的臉側,意想之中的疼痛卻始終未到。

  一個尖叫痛呼聲在耳畔炸裂。

  紀箏緩緩轉頭,只見那柄刀雖被後來趕到的侍衛擋了一下,卻也已斜斜地沒入進了那婦人豐腴鬆弛的身體裡。

  他大腦內茫然一片,只見著那陌生之人衝著自己笑了下,振聲道:「不怕破壞風水龍脈,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放水賑災,草民替萬千勞苦人家謝過聖恩!」

  「姦婦的大勢已去!」那人跪地高呼,「聖上萬歲萬萬歲!」

  他話音還未落就已被趕來的侍衛包圍起來,連活口都沒留,一劍沒入了胸膛。

  朝堂大亂,太皇太后餘黨哭天喊地,無數人四處奔走驚呼,忙作一團。

  紀箏一個皇帝仿佛像是被人遺忘了一般,自己怔怔地站在高階之上,心有餘悸,驚魂未定,不敢轉頭再去確認。

  如果真按照太皇太后原本的安排,刺殺的那柄刀,恐怕,恐怕已要沒入他的胸膛了。

  他無言地看著底下,滿大殿只剩下了兩個還靜默站立之人。

  武安侯站在近處,透過來來往往的無數人流,望著殿門前的明辭越,似笑非笑地捋著半白的須子。

  而明辭越的目光越過人群,向上眺望過來,平靜地注視著他,神情中看不出一絲起伏波瀾。

  是這人,生得那般平和溫順眸子,一個玉做的人,借局設局,借力揮刀,一刀直指朝堂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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