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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辭越負手而立,神思不在這侄媳身上,甚至都沒有看他一眼,只是隨意地應了一聲。他不知眼前這個正是自己作戰多年的敵方天才對手,自然不會感到有任何異樣。

  紀箏心裡卻咯噔一聲,他仿佛從這一聲「皇叔」里聽出了濃濃的哀怨和殺意,都是因為他的阻隔導致黎嬰愛人變長輩,這大半本濃濃的狗血味……只要殺了他就可以達成侄媳小叔禁斷戀了。

  紀箏真想乖巧懂事地為主角們騰場子,然而他還得將好色蠻橫的無腦人設進行到底。

  小天子對待美人該是什麼態度?

  「愛妃怎的今日有了興致主動來找朕,可是半夜獨身一人睡不著?」紀箏笑得促狹,順帶還點了點腳,虛情假意地虛虛撈過了愛妃肩頭,只是這愛妃比他還要高半頭。

  這問題其實紀箏知道答案,他穿書過來的幾日都從未見到黎嬰現身,今日若不是嗅到了明辭越的氣息,這人怎肯出來。

  誰知紀箏忽是在一陣驚愕中被人反捉住了肩臂,直直裹進了愛妃寬厚的懷抱。

  內力對比太過懸殊,僅憑天子不學無術毫無武功的身子根本無法抵抗,饒是他全身都在拒絕,在外人看來也只是輕微的顫抖,兩人的身影重疊在一處,別有一番皇家的伉儷情深。

  「聖上這手是怎麼搞得。」輕柔的嗔怪,是指他手心間的墨跡。

  黎嬰從懷中取了一桃紅軟帕,溫柔體貼地去擦拭,從掌心到指甲尖,每一寸都仔細地照顧到。紀箏的手疊在他的掌中,軟帕疊在紀箏的掌中。

  末了,黎嬰又上手親自整理起天子繁複的燕國華袍衣襟。全程低眉順目,小意可人,這做法……頗有些正妃之姿。

  紀箏全程只提心弔膽,迷迷茫茫,擔心那帕子上究竟下了什麼毒。

  不應該啊,黎嬰絕對是恨極了半路搶親的小皇帝,即使無法即刻送他去死,也是對他貪色驕縱的性子厭惡萬分,敬而遠之,今日這是……難道他演戲穿幫了?

  「方才多虧了有皇叔在側,臨水旁救下聖上一命,妾身無以為報。」黎嬰向明辭越微一行禮。

  紀箏順著黎嬰的目光看過去,瞧見這次溫潤知禮的明辭越冷冷地站在原地,一點反應都沒有,仿佛出神般地置若罔聞。

  紀箏悟了,黎嬰無事演賢良,獻殷勤,只是想借著他刺激明辭越,引著明辭越看見他的溫柔,看見他這份溫柔也可以隨意贈予不愛的旁人。

  好一個思想扭曲的大變態,連暴君都敢用成工具人。

  紀箏心中輕哼一聲,放平心態,懶懶散散享受愛妃服侍,還厚著臉皮催他快些弄。

  自從黎嬰擦那墨跡,明辭越的目光便久久定格在了那寸軟布上。他小題大做,將聖上摔落下去的那些個墨漬現如今都被另一人細心地處理去。

  明辭越抿唇,閉了閉目,可再一睜眼,目光還是忍不住跟著那軟布在肌理上遊走。布是紅的,墨是黑的,襯著那皮膚越發雪白,扎眼極了。

  「聖上說的散出去的消息……可是這處?」黎嬰的手冷不丁從背後貼上了紀箏的腰。

  紀箏突然從懶意中驚醒過來,過電般地一彈,迅速拉開了距離,冷下了臉色,「放……」肆。

  黎嬰斜瞥他一眼,眼中根本沒有對燕國國君的敬意或畏懼。

  紀箏迅速往下掃視,看到李儒海那眯眯眼一臉欣慰自得的笑容,便知道這消息究竟是怎麼長了腿。

  這老奸人得了太皇太后的旨意,恨不得把黎嬰綁在延福殿,三年抱倆,誕出新傀儡和西漠繼承人,一旦有了孩子,小天子這時常失控暴走的棋子也就失了價值。

  黎嬰隨手取了小醫士手中外敷藥膏,「嗯……蒲絨草香茸,應當再添白麝花,這藥得外敷用內力捂熱揉開,聖上受傷部位在身後,臣妾……」

  「愛妃大可不必如此勞累。」紀箏斬釘截鐵,衝著明辭越揚了揚下巴,「還是皇叔來吧,為朕效力抹個藥,皇叔應該不會拒絕。」

  黎嬰的表情僵硬了一分。

  紀箏奪了那盒乳狀黏膩,看上去白糊糊的藥膏,丟到明辭越面前,趾高氣揚,神情中滿是不耐煩。

  明辭越沒有直接伸手,只是低頭看著那盒藥膏有些皺眉。

  好髒。

  紀箏頓時也跟著忐忑起來,背後已經開始滲出冷汗了,若當真入了內殿與黎嬰單獨相處,抹了藥膏,出來的還能不能是個完整的皇帝就誰也說不清了。

  「臣妾願替……」

  「還是男子來得好,氣力較大方便將藥膏推抹開來,儘早活血化瘀。」小醫士在旁及時開了口。

  「是微臣不慎摔傷了聖上,理應領責,推辭不得。」

  明辭越終於肯領了命,雙手接過藥膏,一言不發地上前撩了帷幕,躬身示意天子隨他去內殿。

  紀箏撐著腰,昂首闊步就要進去,無意回首又看到,軟帳將闔之際,黎嬰就立在一旁,又笑著看著他二人,眼中含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紀箏頓時步伐僵硬,汗毛直立。

  又壞事了,黎嬰分明是在暗自不爽。和明辭越如此親近的相處,若是被黎嬰生了什麼誤會,日後他有的是機會在飯菜里下盡百蠱千毒。

  「聖上?」明辭越喚他,「這衣袍……」

  明辭越不敢隨意僭越為聖上掀衣。

  紀箏頭腦飛速旋轉,心不在焉地轉身趴在龍榻上,不在意地除去外袍,僅留中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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