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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硯冰看著她,恍惚間,見到了她飲下毒酒的那一幕,心臟猛然緊縮,呼吸一窒。

  她看著昭月公主,久久沉默。

  昭月公主十八歲的那個夏天,第一次被皇帝說了重話,被遣出了養心殿。

  不知多少人在拍手叫好。

  黎明月看向沈硯冰,心中默念,妥協、後退。

  沒過幾天,昭月公主再次得到聖上的恩寵,賜下令全宮眼紅的飾品黃金作為嫁妝,並新修公主府。

  這是一段與她無關的婚姻,她甚至沒有見准駙馬幾面。

  昭月公主沉默著答應下來,謝陛下恩典。

  天水閣內,黎明月撫摸著那一箱箱的珠寶黃金,無瀾的面容漸漸轉向哀愁。

  窗外的月色灑落,流光落在金燦的首飾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她看向那一身白色睡衣的赤腳女子,輕聲細語:「這些能換多少糧食呢……」

  能夠多少戶人生活一整年呢。

  她不敢去探究這個答案。

  沈硯冰靠近了她,伸手想要拂過她安靜流下的眼淚,卻依舊毫無辦法。

  黎明月感受到對方肢體的穿透,笑得勉強。

  皇上少見地喜氣洋洋,催起公主府的修建來,昭月公主卻主動提出利用宮外早先置辦的宅子當作婚房。

  太后一眾人自然喜聞樂見,打趣她連建府都等不及了。

  黎明月只笑,「現在不是建府的好時候,等以後再說吧。」

  這樣的難熬時日,她怎麼敢任他們再調動人力財力在這上面。

  宮內放置了不少冰塊,天水閣作為昭月公主的住處,自然得到了極大的優待,寢宮內,侍女扇風,冰鎮空氣習習吹來。

  黎明月就在這樣的環境下,不緊不慢地練著字。

  她需要刻意提醒自己,不去想宮外的百姓。

  這麼一想,她穩當的筆觸竟然歪了,留下一團難看的墨漬。

  侍女被她遣退下去休息,她獨自坐在桌前,問:「另一個世界也是這樣的嗎?」

  沈硯冰答:「不是。」

  她描述了一番現代場景,聽得黎明月心神嚮往,末了嘆氣:「還是有些難以置信呢……」

  沈硯冰摸了摸她的頭,什麼也沒碰到。

  日子一天天逼近大婚日,太后皇后似乎都生怕她反悔,恨不得把黃曆一番,就近定下日子。

  禮服緊急趕工,嬤嬤問她喜歡什麼樣式,昭月公主回都可以。

  「簡單一點就好,不要為難繡工。」她補充,聽得嬤嬤笑出來。

  黎明月躺在天水閣的床上,看著頂上的帷帳,說:「我要成親了。」

  沈硯冰沒有出聲,但她知道對方在聽她說話。

  她繼續說:「和我不喜歡的人。」

  沈硯冰坐在了她的床頭旁。

  黎明月感覺對方傾身過來,伸手拂過她的髮絲,雖然什麼動靜都沒有,但她知道,沈硯冰就是這樣做了。

  她露出一個哀傷的笑臉。

  沈硯冰的手指,抵在了她的唇上,沒有任何觸感,黎明月卻閉上了眼。

  她能感覺到,柔軟覆上柔軟,沈硯冰吻上了她。

  眼角晶瑩的淚光往兩邊淌去,指腹撫摸下,依舊無法阻擋。

  熱意橫流。

  昭月公主大婚當日,到處是喜慶的紅色。

  黎明月一早被一群人打扮著,上妝做髮髻,戴上沉重的寶石金鳳冠,穿上一身交領金繡紋霞帔,玉石輕墜,光彩奪目。

  沈硯冰坐在她身旁的凳上,認真地注視著。

  黃銅鏡內,只映照出昭月公主一人。

  沈硯冰沒有說話,黎明月也沒有出聲,兩人靜默地、靜默地看著彼此。

  仿佛終點。

  時間一點點流逝,兩人似有所感,踏出房門時同時抬頭看了眼天空。

  沒有往日的艷陽高照,沉悶的,山雨欲來。

  她同那未謀面幾次的駙馬拜堂,僵硬而機械,仿佛靈魂出竅,那一身喜服的不過是個提線木偶罷了。

  昭月公主被送入了洞房。

  她安靜地坐在床沿,她知道沈硯冰一定在她身邊。

  「都出去吧。」她讓端著盤子的侍女們都離開了。

  慢慢地扯下喜帕,她看清了面前的房間裝飾,沒有看見沈硯冰。

  她的手垂了下去,喜帕滑落在地也無人在意。

  黎明月恍然看著這一切,忽地覺得可笑至極,「值得嗎?」

  她的一步一步,究竟是為了什麼呢?處心積慮還是走到這一步。

  房外熱鬧喧天,但更遠的外面,橫屍遍野。

  ——那是景朝的子民,也是築起這王朝城牆的磚瓦。

  她什麼也沒能改變。

  無力感襲來,侵蝕著她搖搖欲墜的信念。

  她突然大喊:「沈硯冰!」

  這是自她們第一次見面來,她第一次喊出這個名字。

  沈硯冰驀然出現在了這個房間裡,如塗抹一般慢慢顯現。

  她看向黎明月,眸光似水:「對不起,我要離開了。」

  這是她的感覺,也是現實。

  她已經不能在這個世界時刻顯露,時刻有徹底湮滅的風險。

  黎明月定定望著她,忽然酸澀地笑出來:「那,再陪我一會兒吧。」

  沈硯冰低聲應:「好。」

  兩人就這樣安靜地看著彼此,沉默中,黎明月忽地問:「我要怎樣再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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