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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傷心,但沒有眼淚。

  沒有得到過多少母愛的她,跪在床頭,握著那冰冷的手,說不出話來。

  她溫熱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心臟跳得緩慢,人變得冷酷起來。

  她不知道什麼叫愛,但那一刻,她是捨不得母親的。

  原來有時候,即便不做什麼,光是那人的存在,就足夠深深刻入她骨髓。

  沈硯冰久久無言。

  這些散亂的碎片,她拼湊了很久,才勉強還原出一個合乎情理的事實。

  她問黎明月,她的推測對不對。

  黎明月只加快步伐,沒有反駁。

  春夏秋冬,輪迴又輪迴。

  沈硯冰已經對這個世界極熟了,對在養心殿聽到的許多朝政議題,隨口就能直指弊端根源。

  每次談論這些時,昭月公主總聽得非常認真,讓她想起現代熱愛做筆記的黎明月。

  現在的昭月公主,已經是皇帝面前的大紅人了。

  宮中哪怕最不喜歡她的皇后,也要客氣三分。

  沈硯冰眼見她越來越會審時度勢,揣測人心,越來越愛拐著彎說話,面上和善,內里卻冰冷孤僻。

  昭月公主在國子監力壓皇子,開始頻繁出入養心殿。

  沈硯冰聽見宮裡的嬪妃們在背後調侃:「這公主殿下,下一步該不會就要去上朝了吧?」

  她把這當笑話轉述給黎明月,不料對方沉默而莊重:「為什麼不可以?」

  沈硯冰收斂了笑容,問:「你想被後世唾罵嗎?」

  黎明月抬頭看她,輕笑出聲,「你以前可不是這樣說的。」

  沈硯冰怔怔地看她,低頭,手掌去碰額頭,仿佛遇到了什麼絕世大難題。

  黎明月的野心逐漸顯露,皇帝非但沒有戒心,反倒相當欣賞。

  親王府不留痕跡地扶持著昭月公主的聲望,引得大皇子憂心忡忡。

  宮道內,大皇子攔下黎明月的去路,笑得大方:「女兒家就要有女兒家的樣子,現在皇妹這樣,哪還有男人敢娶你呢?」

  黎明月無意與他糾纏,輕笑:「多謝皇兄關心,但我最近聽說,皇嫂的狀態可不太好。」

  她暗諷了兩句,見對方臉色不虞,毫不在意地慢步離開。

  沈硯冰一直跟在她身旁,提起她最不愛聽的話題:「太后也在幫你物色人家了。」

  黎明月已經快十八,放在景朝已經算大齡剩女。

  但黎明月只是嗤笑一聲——她只有在無人時,只有沈硯冰前,才會如此直白地展露情緒。

  「我不會滿意的。」昭月公主回,並且把這句話帶給了所有試圖向她介紹的人。

  不滿意,沒有什麼男性能讓她心動。

  都只是一群連她都比不上的草包而已,她看著太后送來的畫像,不忍細看。

  新來的嬤嬤強調:「公主殿下,您必須選一位了。」

  黎明月撐著臉,漫不經心翻過,抬頭看了面前的沈硯冰一眼。

  「你有什麼想法?」她出聲,嬤嬤以為問她,立馬照太后的意思介紹了一通。

  沈硯冰說:「你不喜歡。」

  黎明月笑了,看向那聲情並茂的嬤嬤:「我不喜歡。」

  那一堆畫像又被退了回去。

  親王府隱秘地傳來消息,黎明月拆開看完,在蠟燭前點燃。

  沈硯冰靜靜看著。

  沒幾天,太后和皇后共同召見了她,當天下午,養心殿內皇上問她想要什麼樣的夫婿。

  沈硯冰似有所感,一整天都沒跟著她出門,任她自由應對。

  昭月公主不是為情感所羈絆住的人,她有更遠大的理想和野心。

  她懂妥協,也懂低頭。

  沈硯冰很快知道,昭月公主和皇后的侄子定親了。

  她笑著恭喜公主殿下,卻沒得到任何回音。

  一連幾天,黎明月沒有和沈硯冰說一句話,當她不存在一樣。

  沈硯冰沒有熱臉貼冷屁股的尷尬,依舊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話,對方不回就自問自答。

  朝中的政事在這年盛夏掀起了一陣不太平的波瀾。

  酷暑下中暑的百姓愈來愈多,更別提徭役中死去的人數,北方大旱,賑災頻頻生岔,不少地方已經出現動亂。

  但朝中始終不肯減輕賦稅,對賑災事項含糊其詞,黎明月在養心殿的發言多次被官員們打斷,被冠上「沒有遠見」的帽子。

  她靜默地聽著諸位高見,只覺得那幾位大臣禍患無窮。

  身處宮牆之內的皇帝怎麼能相信,人間煉獄的存在。

  黎明月在宮外時,接觸過太多百姓——皇城根下的人尚且如此,其他地方難以想像。

  出來時,她仰頭看那明晃晃的太陽,覺得眩暈而悶熱。

  昭月公主給親王府寫信,試圖挽回一些這「盛世」下的餘暉。

  王爺乾脆利落地拒絕了她的請求。

  「陛下不會想聽到這些的,你不准去觸霉頭。」

  沒有人說實話,也沒有人能證明自己說的是實話。

  她想起自己能夠接觸到的那些奏章,那些嘔心瀝血之語,全被壓在了重重喜報和口水話之下。

  黎明月看著靠在窗邊的沈硯冰,終於打破了這麼久來的沉默,第一次主動開口:「我應該怎樣做?」

  沈硯冰也無法回答她。

  昭月公主失落地低頭:「大臣們都知道,但一個個中飽私囊,沒有人戳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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