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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初他大約也是差不多想法。

  當執著了一輩子,其實已經成為活著的意義了。

  如果失去了活著的意義,想要重新找到自己為什麼活著,或許都不太容易。

  沒有這麼一個意義,漫長的生命無非是漫長的囚籠,什麼是解脫?長生從來不是解脫。

  放下是解脫。

  可放下談何容易……

  甚至在他人眼中,放下之後的你,可能已經不算是你。

  什麼是你,什麼是我,什麼是存在,就此成為各人有其道的哲學命題。

  「真人未曾放下,所以這麼想。一旦放下了,想法或許又會改變。這是貧道自身感受,願與真人分享。」

  玉真人抿著酒,沉默片刻,才道:「你此來似有其意?專門來點我?」

  鶴悼笑道:「三界之中,惟此破綻,誰都看得見。貧道雲遊天下,也只在幽冥心驚肉跳,不和真人聊聊,我心不安。」

  玉真人淡淡道:「我還以為你真的什麼都放下了,卻原來還有俗念?」

  「終是此界人,欲得自在,也有前提。若是清歌於漏船之中,自命灑脫,那是白痴,不叫放下。」鶴悼美美地喝了一口酒,笑道:「你看,我現在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隨便進入敵人老窩,一臉想教育他的姿態,他還請我喝酒,難道不是自在?」

  玉真人啞然失笑。

  鶴悼打量他一陣,奇道:「你雖在笑,眉宇憂色未散。敢情還真有問題……這我真想不明白了,秦弈如今大勢已成,流蘇瑤光更是只要有點時間就能直達太清之巔,當年天外人也就是被揍回去的份,這不明擺的事麼,到底還有什麼讓你難以取捨?」

  玉真人淡淡道:「你想多了。祭煉幽冥遇到困難,自然有所憂慮,本座有所執,可不像你這麼自在。」

  「休得瞞我!」鶴悼忽然低喝道:「你之憂在於,祭煉幽冥未必能復活道侶。」

  玉真人眯起眼睛,眼裡隱有厲芒。

  這種「實話」,本來屬於逆鱗。

  沒有人願意去揭玉真人的瘡疤,以為是最後稻草的希望被無情破滅,告訴你畢生努力都是白搭,那種感覺確實能讓人發瘋的。他有希望,就讓他保留希望,沒有必要去挑戰一個本就跡近瘋狂的魔道修士能有多少理智程度。

  事不關己認為他必須以絕對理智分析一切的,才是失了智。

  孟輕影早就知道這個道理卻不說,當初還提醒秦弈別說,就是為此。因為在這樣的時候,玉真人根本不能以道理來衡量,連最熟悉親近的嫡傳弟子都無法估測他會是什麼表現。

  結果今天接二連三被揭了瘡疤,揭得玉真人心中鮮血淋漓。

  他壓著瘋狂,眼裡已有殺機。

  鶴悼忽然道:「貧道想知道,你執的是什麼?復活這件事本身?還是相伴。」

  玉真人壓著殺意,冷冷道:「廢話,復活豈不就是為了相伴?若能相伴,什麼方式都可以,又何必執著於復活手段?」

  「唔……貧道是在想,你連放下的執著的貧道,都認為已經不是原來的鶴悼了,那麼復活了的道侶,是否還是她?」

  「廢話!」

  「嗯,復活的或許是……那其他手段……比如創世之神給你重造一個算不算?」

  玉真人微微皺眉,殺機還真被這個疑問給轉移了少許。

  之前答覆過天外人,若是從其他世界挪一個過來,玉真人斬釘截鐵地認為那不算。

  可若是有創世之能,替你重造一個,一模一樣的,算嗎?

  玉真人想了很久,猶豫道:「感覺……不算。」

  「那畫一個,寫一個,哪怕也一模一樣……還是不算了?」

  「……不算。」

  「從過去挪到現在,算不算?」

  玉真人再度猶豫了。

  之前和天外人交談到此,沒想太深,下意識就覺得算。

  可被這麼七問八問,這個不算那個不算……過去的算不算?

  「過去的……」玉真人猶豫道:「應該和復活的是一個道理吧?同一個人,該算吧?」

  「哪來一個道理?」鶴悼指著他靜室的方向:「若過去的是你要的人,裡面躺著的是什麼?你日夜守護著的期待著的,不是她能站起來對你微笑,而是另找來一個替代?這不是綠她麼?」

  玉真人木然喝酒,半晌說不出話來。

  「話說,若是從過去把她弄過來,過去的你是不是傻了?」鶴悼撓頭:「然後世人傳說,玉真人羅隱,老婆被不知道哪來的大能搶走了……不僅你綠她,過去的你還被自己綠了,別人還不知道是你綠的,都當天外人呢……」

  「啪」地一聲,玉真人捏碎了酒杯:「閉!嘴!」

  第一一五二章 碎夢

  鶴悼被趕走了。

  玉真人從來沒見過這麼不會說話的道士,還特麼號稱正道出塵,道骨仙風,呸!研究起綠帽子來為什麼這麼熟練?他戴過多少啊?

  是不是整個天樞神闕被挖牆角了,讓他有了碧綠的感悟?

  最氣的是特麼的說得好有道理!

  把過去的她挪過來,躺在那裡的她綠不綠?

  過去的自己綠不綠?

  在別人心中還特麼不知道被誰綠的!想想別人那眼神,那世界線里的玉真人羅隱不如抹脖子算了。

  而且過去的她,真的接受未來的自己?她眼中的自己早就不是那個人了吧,說不定要死要活想回去陪綠帽子玉真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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