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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兵之後,莊嚴曾經有過幾次對內心靈魂產生極大觸動的事情,這直接影響了他對戰爭的看法。

  第一次是在教導隊。

  某次軍里來了首長,要看部隊訓練,而且指定要看夜間科目。

  於是教導隊組織了全大隊進行夜間射擊訓練。

  這其中包括了步兵部隊的各種火器。

  輪到高機班的人上去的時候,莊嚴被派去報靶。

  為了夜間射擊好看,所以在裝彈的時候,彈箱的彈鏈里每三發就有一發是曳光彈,其餘是穿甲燃燒彈,使用的是表演用途,只要擊中就會爆出火花的一厘米鐵質靶。

  當那些12.7MM的大口徑機槍彈從莊嚴的腦袋上飛過,咣當咣當打在距離報靶溝不遠處的鐵靶上的時候,莊嚴覺得那種子彈的爆炸聲仿佛在自己的耳邊炸開了一樣。

  那時候,莊嚴才知道,原來大口徑子彈飛行了那麼遠,到了自己這裡居然還會那麼響。

  更可怕的是,子彈擊穿了厚厚的鐵質靶子,當射到橢圓形的石頭會向上飛濺,彈起十多米高,然後落下。

  當燃燒彈頭如同小時候玩的那種降落傘煙花一樣徐徐朝著報靶壕里落下,怎麼看都覺得要砸在自己的腦袋上,壕溝里所有的兵都紛紛逃避,抱頭鼠竄。

  打完了,也是莊嚴等人幫公勤班收拾靶子,當看到厚達1CM的鐵質靶子上一個個彈孔,莊嚴心裡忍不住一陣陣心寒。

  旁邊一個公勤班的兵開玩笑說:「你說這顆子彈如果打在一個班縱隊上,得死多少人?」

  雖然這種情況在戰場上不可能發生。

  班進攻三三制,又或者各種戰鬥衝擊隊形都不會有機會讓一顆高機槍子彈同時穿過一個班。

  但當時這種假設讓舊讓莊嚴冒了一身冷汗。

  到最後,倆人也沒有答案,因為不可能知道答案,不過真實的答案一定是相當殘酷的。

  第二次的衝擊就是在這裡。

  戰爭要停火很容易,可是留給捲入這場戰爭種的民眾帶來的痛苦確實延續多年的。

  軍人就是要保家衛國,但是不懼戰,也不能好戰。

  忘戰必危,好戰必亡。

  以前莊嚴沒聽懂這句話,此時卻有了深刻的理解。

  沒錯。

  捲入戰爭帶來的傷痛和損失,無論如何都難以撫平,難以彌補。

  站在那堆廢墟之前,莊嚴對「軍人」這兩個,又有了更深層次的認識。

  習武練兵,那是為了保衛國家。

  能戰、善戰、敢戰,方能止戰。

  不戰而屈人之兵,上上之策也!

  兵法上的這一條,莊嚴從十歲就懂,到了二十歲,才明白含義。

  「這麼早啊?」

  蘇卉開也起床了,鬼魂一樣飄到了莊嚴的身後。

  「我草!」莊嚴嚇了一跳,說:「虧你長那麼大大塊頭,走路沒聲,鬼啊你!」

  「習慣了。」蘇卉開咧嘴一笑。

  他說的習慣,是說他偵察兵出身,所以走路總像在摸哨,賊兮兮的。

  「莊嚴。」蘇卉開的臉色忽然變得嚴肅起來,說:「今天咱們去那片雷場,那可是很危險的。」

  莊嚴還在看著那片廢墟,不動聲色道:「我知道。」

  蘇卉開說:「咱們算不算是兄弟,不,是兄弟加戰友?」

  莊嚴說:「算啊。」

  忽然轉過頭,問蘇卉開:「大清早,你跟我套什麼近乎啊?無事獻殷勤,必有所求吧?」

  蘇卉開「嘖」了一聲,說:「什麼話!我老蘇是什麼樣的人,你不知道?」

  莊嚴笑了,說:「咱們是兄弟加戰友,說,啥事。」

  蘇卉開想了想,從口袋裡摸出一封信,遞給莊嚴。

  莊嚴接過來一看,已經套上了信封,上面是蘇卉開的父母。

  「什麼鬼?」

  「信,這裡又寄不出去,放你這,如果我真有個三長兩短,你就幫我把信給寄了。」

  莊嚴猛地抬腳踢在老蘇的小腿肚上,把信塞了回去。

  「不接,不吉利的東西。」

  蘇卉開說:「咱都是當兵的,就不興說什麼吉利不吉利的了。那邊雷場出現了新情況,據說很多是蘇制大威力地雷。我是怕我萬一,我是說萬一啊,我人被炸爛了,這信都沒了……」

  「你不懂放隊長那裡,或者放背包里?」莊嚴還是不樂意。

  蘇卉開用手揉了揉鼻子,說:「我老蘇沒什麼朋友,我覺得莊嚴你跟我挺投緣,咱不是想著,要真遞遺書,也是好兄弟幫我遞,那更有意義嗎?何況了,這活兒我知道不是好事,不就是因為當你兄弟,我才麻煩你嗎?」

  五大三粗的蘇卉開這麼一說,莊嚴沒由來地鼻子一算,差點沒掉淚。

  這回,啥都不說了,一把拿過那封信,塞進自己的口袋裡。

  忽然思忖片刻,從自己的口袋裡也取出昨晚寫好的信,遞給蘇卉開。

  「得,你也幫幫我,辦一樣的事。」

  蘇卉開目光落在信上,好一陣才如夢初醒,猛地點了幾下頭。

  「行……行……行……」

  一連三個「行」。

  這是男人之間的囑託,這是軍人之間的承諾。

  回去洗漱的路上,倆人之間再沒說多任何一句廢話。

  此時無聲勝有聲。

  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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