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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牌洲的那天,莊嚴的車隊路過高炮團的車隊,坐在車後的莊嚴一眼就認出了那天在碼頭上痛哭失聲的那位黃連長。

  黃連長在自己的臨時駐地旁指揮著連里的士兵正在將物資裝車,準備撤離。

  坐在領頭車裡的舟橋連長和黃連長認識,於是停下打招呼。

  「黃連長,你們這是準備去哪?」

  「我們去赤壁!」黃連長將手裡的東西遞給旁邊的一個士兵,回頭對駕駛室里的舟橋連長說道。

  看了看莊嚴這個車隊,黃連長又問:「你們去哪?」

  「我們回荊江段,咱們部隊在那裡,第四次洪峰看來快要到了。」舟橋連長說。

  黃連長說:「注意安全,保重。」

  舟橋連長說:「會的,你們也是!再見!」

  說完,倆人相互敬了個禮。

  車隊繼續緩緩朝前開,莊嚴的車經過高炮團的門口時,老七喊了聲:「敬禮!」

  所有人在車上立正,向站在門前的黃連長敬了個禮。

  黃連長下意識地還禮。

  莊嚴一直看著黃連長,他從這個上尉眉宇間看到了悲傷,卻從眼神里又看到了堅毅。

  現在,整個長江沿線各段都在水情告急。

  正如老七說的,現在還不是悲傷的時候,對於軍人來說,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包括莊嚴在內,所有的士兵都行著軍禮,直至看不到黃連長和他的連隊為止。

  莊嚴不知道黃連長未來要怎麼向自己連里犧牲的士兵家屬交代,他不想去想像那時候的情形。

  之前野外生存,一中隊的劉向東犧牲,他的父母來大隊時那種場景,莊嚴不想再看一次,甚至在腦子裡想一下都不願意。

  正當莊嚴和他的車隊往回趕的時候,在荊江段的S市,教導大隊的臨時駐地里,一個背著軍用背囊的少校掀開了大隊部的帳篷。

  「哎喲!是老汪!」

  副大隊長張建國看清來人,頓時迎了上去。

  「教導員,你不是在休假嗎?怎麼到這裡來了?」

  汪成林將背囊往行軍床上一放,摘下帽子,對張建國說:「這不是第四次洪峰要來嗎?我在老家那裡坐不住了,我是真坐不住……」

  忽然又問:「老張,給口水喝行不行?」

  張建國趕緊從床底拖出一箱礦泉水,拿了一瓶給汪成林。

  汪成林坐在行軍床上,擰開蓋子喝了一大口。

  「我坐車做到了J市,那邊說來S市區路很多都被水泡了,車都停了,我只好攔了一輛往這邊運東西貨車,人家見我是個當兵的,也就送到了這邊。結果到了附近一看,進來咱們大隊這邊的路貨車也走不了,只好自己步行過來了,可把我累得……」

  說著,看了一眼腳上那雙泥呼呼的迷彩鞋。

  「哈哈哈哈!」張建國忍不住笑了起來,「教導員,不是我說你,你啊,就是在機關待太久了,咱們教導隊的軍事幹部可不會把十里八里地放在眼裡,叼根煙都能跑過來。」

  汪成林皺起眉頭說:「我說你個老張也不用這樣損我是吧?沒錯,我是機關兵出身,當兵在機關,當軍官了還在機關,可是你也不能小看我啊,在軍校里,我也是受過正規軍事訓練的。」

  話鋒一轉道:「現在咱們大隊這邊情況怎樣了?」

  「情況?」張建國還沒開口回答,門口的帘子又被掀開。

  「喲!是老汪啊!我剛才聽通訊員說你回來了,我還不信,於是過來看看。」溫志興將帽子往行軍床上一扔,坐在汪成林對面,點了根煙。

  「老溫,咱們這邊負責的江段情況怎樣?」汪成林又問了一次。

  溫志興說:「我剛去師部開會回來,咱們這邊壓力大啊,萬里長江,險在荊江,而荊江最險,又在我們這邊的這段,咱們這次全師來了差不多七千人,全部在這裡拉開了,據說是軍區司陶司令和龔副司令親自點的將,把我們和塔山部隊派遣在這一段沿線,準備打一場硬仗。」

  汪成林興奮道:「行啊!那我是來對了!部隊打硬仗,沒我這個政治教導員在場,怎麼激勵士氣?」

  溫志興問:「老汪,你不是回去聯繫工作了嗎?年底轉業了,單位好壞很重要,那可是一輩子的事情,你聯繫好了?」

  汪成林說:「還沒,本來我老婆的堂哥是當地的一個局領導,約好了過兩天吃飯,昨晚看電視,說第四次洪峰比前三次大多了,荊江段十分危險,我給師部的人打聽了下,說你們就在這裡,所以我思前想後,還是得來,不來,我怕你們干不好……」

  「扯淡,沒你汪屠戶,咱們教導隊都得吃帶毛豬了?」溫志興語重心長道:「老汪,我不反對軍人要奉獻,可是上面都確定你轉業了,也就兩個月的事,你說你這個半退人員過來湊什麼熱鬧。」

  汪成林一擺手:「行了,別跟我扯淡,我來了就來了,你還能趕我走?現在編制名單上,我還是1師教導大隊的政治指導員呢!你要趕我走?行,你去師長那裡說去,他把我除名,我就沒話說了。」

  溫志興忍不住咧嘴笑了:「行了行了,沒鬧到那麼嚴重的份上。我就怕嫂子有什麼意見沒有。」

  「女人什麼時候沒意見的?當兵那麼多年,哪年都嘮叨,習慣了。」汪成林說:「就快轉業了,下半輩子給她做牛做馬補償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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