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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幾個兵,過來拿點水和麵包,吃了趕緊繼續搜索!」

  「是!」

  被舟橋連的連長提醒了一下,莊嚴這才覺得餓。

  之前由於緊張,居然根本感覺不到餓和渴。

  領到了一瓶礦泉水,還有兩個散裝的麵包,莊嚴和王大通走到一旁坐在路邊正想吃點東西,卻忽然聽見有人在哭。

  「咦?那不是姜大姐的二大爺嗎?」王大通站起來朝哭聲傳來的方向張望了一下,又蹲下來低聲對莊嚴和黃寒瑞他們說:「這二大爺哭啥呢?家裡人沒了?」

  莊嚴朝那邊瞄了一眼,果然是二大爺姜聚財,他兩個兄弟和兩個侄兒都在邊上勸著,姜聚財自己蹲在地上,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哭得比誰都傷心。

  不過,莊嚴此時早沒了心思去八卦,說:「這水一淹,別說莊稼和家裡的財物了,怕是人……」

  說到這,不想再說,低頭默默吃東西。

  王大通又站了起來,在原地猶豫了一陣,最後還是朝二大爺姜聚財那邊走了過去。

  「大嘴……」莊嚴又不敢大聲喊住王大通,這傢伙最喜歡就是湊熱鬧,都什麼時候了,還喜歡打聽別人的事,也不嫌丟臉。

  沒多久,王大通回來了。

  「嗨,沒大事!」王大通的那張大嘴立即開始滔滔不絕地八卦起來,「他們家人倒是沒事,年輕的剛好出去了,剩下這幾個老人家也都剛好在同一個屋子裡,躲上了樓頂。」

  「那他哭啥?」莊嚴心想,估計是財務上的損失,不過人在,比啥都強,「是不是心疼莊稼了?」

  王大嘴搖頭:「那倒不是,是他那頭大肥豬沒了。」

  「啊?」莊嚴抬起頭看著王大嘴,問:「咱們不是把豬救回來了嗎?」

  王大嘴說:「沒有,他們開船回去的時候,遇到了一對在樹上躲水的母子,結果二大爺把豬推下水,讓人上了船。」

  「啊?」莊嚴怔了一下,之前他還因為二大爺姜聚財死活要讓豬上船感到不可理喻,現在卻又有點欽佩這個老頭子。

  「可他之前……」

  「之前?」王大嘴愣了愣,旋即明白莊嚴話里的意思,說:「嗨,你是不懂了。這裡的人啊,都讓水給淹怕了。這一帶多年來就是洪澇區,每隔一些年就被淹一次,每淹一次都損失慘重,你看二大爺那歲數,恐怕是親歷了不少次水災了,那頭豬,估計是這次家裡剩下唯一還值點錢的東西了。」

  莊嚴想了想,覺得王大嘴說得也有道理。

  倆人吃完麵包,喝了點水,又回到岸邊的出發點,準備去救人。

  突然,遠遠看到駛來幾艘衝鋒舟,岸邊其他舟橋部隊的人似乎突然騷動起來。

  「回來了!」

  「是連長他們!」

  「走,我們去看看!」

  一大群穿著迷彩服的士兵湧向了水邊,有人甚至還下了水,站在水裡,一副焦急萬分的模樣。

  「出什麼事了?」莊嚴看不明白這一切。

  這些跑到水邊的人是高炮團和舟橋旅的官兵,也就是昨晚出事的那兩支部隊的人。

  昨晚,舟橋旅的五營派出了199名官兵,而空軍高炮團那邊則有176人前往牌洲大堤。

  加上鄂北省軍區戴將軍的車隊,一共將近400個軍人在洪區里被洪水捲走。

  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莊嚴的頭頂,他忽然想快點離開,覺得留在這裡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幾艘衝鋒舟上,幾個士兵小心翼翼地抱著一具穿著迷彩服的遺體下了船,又小心翼翼地放在大堤上。

  遺體已經僵硬,保持著左手上舉,右腳彎曲的姿勢,似乎在舉著什麼東西。

  莊嚴看見遺體的肩膀部位上掛著一副上尉軍銜。

  是軍官!

  他的心瞬間揪成一團。

  連軍官都犧牲了,士兵……

  大堤上,空氣里瀰漫著一股悲傷,沉重無比。

  從人群里突然衝出一個相貌還略帶嫩稚氣息的列兵,一下子跪在了遺體旁,雙手抓住了上尉一直不曾放下的左手,人立刻放聲大哭起來。

  「指導員,指導員!你醒醒啊!啊——」

  列兵的哭聲撕心裂肺,即便站在人群外圍,莊嚴仍舊能感受到哪種肝腸寸斷的悲慟。

  周圍本來沉默的士兵中,突然有人捂著自己的臉,蹲在地上痛哭失聲。

  年輕士兵的眼淚如同點燃火藥桶的導火索,場面很快失去了控制。

  一個……

  兩個……

  三個……

  一群……

  哭聲仿佛流行性感冒一樣,很快在士兵中傳染開了。

  「指導員,你是為了救我的啊……你讓我這輩子怎麼安心啊……」

  列兵還在哭。

  他旁邊的其他兵都在哭。

  另一個佩戴上尉軍銜的軍官仰著臉,目光呆滯地看著陰鬱的天空,仿佛怕自己低下頭,眼眶裡早已盈滿的淚水會忍不住落下。

  負責指揮救援的馬副旅長走到他的身邊,伸手重重地拍了拍上尉的肩膀。

  「黃連……」

  他想安慰這位連長,可是卻忽然發現,即便是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這一拍,卻讓那個本已經在強忍悲痛的上尉徹底崩潰。

  他一把摘下帽子,堂堂一個上尉軍官像個孩子一樣,坐倒在地上,縱聲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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