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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的含糊,顧雲深卻是頓時意會。
她受了許多的委屈、經歷了許多的痛苦,所以在面對棘手之事時習慣了冷靜以對、淡然處之,反而對這所謂的「好消息」無所適從。
他看出時錦眼中的忐忑,沉默半晌,抬手捂住對方的眼睛,心疼道:「這些本就是阿沅該得的,不是饋贈。」
「三年前,阿沅腿傷是無妄之災。能找到痊癒的機會,只不過是冥冥之中註定了,阿沅的人生會回歸正途。」
時錦帶著些不確定地問道:「真的嗎?」
顧雲深移開手掌,對上她不安的眼神,語氣溫柔,卻不失堅定地道:「自然是真的,這本就是阿沅該有的順遂的人生。」
所以不必驚慌失措,不必小心翼翼,只需要坦蕩地接受,然後在自己本來的人生道路上繼續前行。
如此便好。
第64章
時錦原本就是再通透不過的性子,經顧雲深一開解,心中僅存的幾分忐忑也頓時煙消雲散。
顧雲深有意轉移她的注意力,始終有一搭沒一搭地同她閒聊敘話。
到最後,懷中的聲音漸小漸弱,耳畔傳來均勻輕淺的呼吸聲,顧雲深才莞爾收聲,輕手輕腳地抱著時錦回房歇息。
翌日,楊若如約跟著陳師傅來相府為時錦診治腿傷。
來之前,陳師傅已經將時錦的腿傷情形詳細說給她聽。饒是心中有數,楊若還是親力親為地將她的腿傷重新探查一遍。
從始至終,時錦都分外順從。
大約是她的表現太平靜,檢查完,楊若抬眼看她,提醒道:「要開始接骨了。」
時錦點點頭:「有勞楊女醫。」
楊若沉默片刻。
她不動,屋中的人也都屏息以待。
陳師傅擔憂地覷她一眼,正要提醒,就聽楊若平靜問:「你就不擔心,我趁機對你動手腳?」
「用人不疑。」時錦分外坦然,指了指自己的腿,笑道,「我準備好了,女醫開始吧。」
楊若看了片刻。半晌,面無表情道:「續骨會疼,夫人且忍一忍。」
時錦莞爾,還沒來得及應話,便覺手腕上覆著的力道大了些。
她偏頭一笑,覷了眼顧雲深面上的緊張,好聲好氣地安撫道:「放心,不會有大礙的。」
當初她斷腿時,鐵棍無數次揮下,她都能咬牙挺過。不過是接骨而已,難不成還能有斷腿疼?
時錦心中不以為意,顧雲深面上的緊張卻絲毫未散。
但怕影響楊若診治,是以一直不曾開口打擾,只沉默著握緊時錦的手腕。
即便緊張至此,他還是留了幾分理智,沒敢用太大的力道,生怕攥疼了她。
楊若不愧是陳師傅的關門弟子,接骨的手法很老練。
顧雲深看著她把著時錦的腿正骨,緊張之餘,不時瞥向一旁言笑晏晏的時錦身上。
因怕驚動楊若,他用口型問:「疼嗎?」
時錦彎著眼睛搖頭。
她這雙腿自打斷骨之後便失去了知覺。哪是這麼輕易就能感受到疼痛的?
這般想著,忽然一道刺痛傳來。
時錦一時不防,下意識驚呼一聲。
時錦與他十指相扣,因為疼痛而加大的力道也藉由此而傳遞過去。
顧雲深面色驟變,握著時錦的手,擔憂不已:「阿沅……」
時錦沒有搭腔。
她手上的力道不減,額上漸漸沁出冷汗。
顧雲深唇角緊抿,恨不能以身代過,偏偏無計可施,只能握著她的手,小心安撫。
良久,楊若直起身,後退一步。
陳師傅默契地上前,在時錦腿上的傷處敷上厚厚一層草藥。
「阿沅?」顧雲深抬手拭去她額上的薄汗,目露擔憂。
時錦緩緩呼出一口氣,面上有些蒼白,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她雀躍道:「我沒事,已經不疼了。」
顧雲深擔憂稍散,握著時錦的手卻沒鬆開。
楊若道:「夫人的斷骨已經續好,但是仍不能使力,每日要敷續骨的膏藥,待月余之後,才可以慢慢嘗試站立行走。」
「我記下了。」時錦笑著應下,朝著他們二人連聲道謝。
叮囑完,陳師傅和楊若雙雙離開。
還未出府,正見到太子行色匆匆地大步走來。
迎面撞上,太子先是一愣,想起顧雲深所言,很快反應過來。他顧念著時錦,並不多逗留。
擦肩之後,想起什麼,太子一頓,喊住她:「楊女醫。」
楊若低眉行禮,情緒毫無起伏。
太子睨她一眼,道:「京外來信,說是已經有了你夫君的蹤跡,月余便能押送抵京。你要不要見?」
楊若一愣,下意識抬頭。
太子沉聲道:「你幫元嘉治腿,孤雖不能幫你找回女兒,但讓你見一見夫君還是力所能及。」
楊若沉默半晌,躬身行禮:「多謝殿下。」
*
與此同時,皇宮。
皇帝身前的桌案上攤著奏摺,他手執硃筆,盯著奏摺半天沒有動作。
皇帝在位多年,處理政事素來遊刃有餘,少有這般遲疑不定。
若是往常,大太監已經要出言關切,想方設法地為聖上分憂解難。可今日卻站在一旁閉口不言。
他深知皇帝如今在牽掛著些什麼,若是沒有消息傳來,陛下恐怕一時半刻都不會靜下心來。